第七十七章(2 / 2)

他毫不猶豫,給“貓冬雪”撥去了電話。看清楚來電顯示,孟冬臣似乎很驚訝,喉結滾動了一下,“treasure?”

這是星期天的早上,孟大少爺坐在自己家浣花區彆墅花園裡曬太陽,蹺起二郎腿,喝著一杯紅茶,享受著這豔陽高照的愜意時光,他唯獨沒想到,會接到舊友的電話。

挑了挑眉,嘴角揚起一抹興致盎然的笑,“事情都一個多月過去了,treasure,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江雪律:“嗯,我有事問你。”

“什麼事,你問吧。”孟冬臣淺抿了一口紅茶。

“你在海角論壇上,曾關注過一個叫‘小嶽’的人?還給對方留了許多次言?”

孟冬臣動作一頓,“你知道?”

“你可以把事情詳細跟我說一遍嗎?”

江雪律很禮貌,察覺到他話語中的鄭重,孟冬臣放下了茶杯,眯起眼睛陷入了回憶。“大概是半個月前的事了,你不提我都忘記了……我那天在網上閒逛,看到海角上一個叫‘小嶽’的用戶發了許多消極悲觀的動態,我擔心這個人會輕生,你也知道,我們潮聲誌願者處理過太多類似事情了。”

“你也有過抑鬱症史?”江雪律斟酌了一下用詞。

孟冬臣眉心倏地小跳了一瞬:“這是我勸他的話,你也看到了?”

江雪律點頭。

“我二十歲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留學經曆,那個時間段獨自漂泊在外,異國他鄉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連語言都不通,我真的快瘋了。那個國家風景很美,一堆旅遊照片把我騙出去,結果等我身臨其境了才知道,那邊的氣候跟江州完全不一樣,天氣常年陰沉沉霧蒙蒙。我在那裡待了兩個月,水土不服完全沒辦法適應,整個人陷入了很不好的情緒,每天不受控製地消沉喝酒,萎靡不振自暴自棄,天天吃藥,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喝得胃穿孔也不在乎,混過一天是一天。”反正都是幾l年前的事情了,當一切事情翻篇後,孟冬臣提起來十分輕鬆,仿佛那是發生在彆人身上的事。

孟冬臣靜靜地陳述著過去:“當初陷入其中時,我如一攤爛泥,一直在祈禱,有一個人會站出來拯救我,可惜沒有。”

大少爺聳了聳肩,口氣輕描淡寫:“人啊,走出來全靠自己。”

“那你對小嶽的話……?”

孟冬臣微微一笑,笑得十分傲然矜持:“我當初是沒有遇到拯救我的人,可不妨礙,我想成為一名拯救者。真遇上的話,能撈一個是一個。”

他可是潮聲副社長。

孟冬臣又道:“藥物治療隻是一種手段,我看得出那個小嶽很喜歡文藝類的作品。巧合的是,我也喜歡,我就給他推了一些書,什麼勵誌文學、人物傳記和心理學工具書,每一本都是我過。”

一切都對上了。

“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小嶽從來沒回你。”江雪律口氣重新嚴肅起來。

“他是沒有回我。”這麼一說,孟冬臣也想起來了,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釋放善意,嶽離歌從沒有回應過。

想到這裡,大少爺沒有多想,沉吟片刻後自己得出結論:“可能是這個小嶽的症狀實在太嚴重了。”

嶽離歌的動態下,不止“貓冬雪”,許多路過的陌生人都給對方加油打氣,可是嶽離歌一次都沒有回複過。

這很

不正常,根據江雪律所看到的場景,嶽離歌是一個精神支柱都寄托在互聯網上,同時又很依賴外部世界反饋的人。換言之,嶽離歌是一個很容易被互聯網左右的人。

“你看到他發的殺人預告了嗎?”這下子,江雪律隻剩下一個疑問了。

這下輪到孟冬臣詫異了,“殺人預告?這是什麼東西?”

這四個字,如果不是從treasure嘴裡蹦出來,孟冬臣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個解釋起來需要一點時間,我日後會告訴你,你可以把你所看到的場景截圖給我,可以嗎?”江雪律閉上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重新睜開。

孟冬臣不明白treasure要做什麼,不過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照做了。還是那句話,他認為treasure跟自己是一類人,他們骨子裡擁有極為相似的靈魂。

向孟冬臣提出要求時,江雪律已經勘破了所有迷霧,所有拚圖組合完畢後,這是一張非常完整的畫像,如同冰山一角出現了塌陷,許多異樣都被挖掘出來,露出了端倪,他眼中所有視角無比清晰。

嶽離歌承受著無數謾罵和惡意,他性情大變,越來越極端,在最瘋癲時,他失聲痛哭,認為自己被這個世界所欺負,他想要的東西實際上很簡單。

江州市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更給了他致命一擊。

嶽離歌固執地認為,如果在他最脆弱無助的時候,隨便一個人對他施以援手,對他溫柔安慰,他不會做出這些過激的行為。

他以為全世界都是惡意,沒有真善美,可他估計也沒有想到,善意的關懷和鼓勵一直都存在,就發生在他周圍,比如“貓冬雪”、比如一堆形形色色的網友。

可他完全看不到。

因為有人不允許他看到——那些對他釋放的溫暖善意,全部都被一雙雙無形的大手阻擋下來了。有人希望他一直淪陷在黑暗中,無法窺見透進來的光。

你可曾有一瞬懷疑過,你的世界是否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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