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警方的每一次行動他都提前知道,警方抓他屢屢落空,精明狡猾到了這種地步。
警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失敗,事後問犯人,換來了對方無情的嘲笑。
“因為我竊聽了你們的電台啊,一個不巧還聽到了探長你跟情人的對話。”這一刻警察內部臉色又白又紅又青又紫,如同打翻了調色盤。
而無組織殺手,作案之前不會詳細策劃,隨便找人就下手。殺人時隨心所欲,也許一個心血來潮就會殺人,不會像有組織殺手一般仔謹慎細挑選目標,讓警方完全摸不到規律。
比如凶手下一個要殺什麼類型的人,他要殺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如果警察選擇問上帝,上帝都無法回答,因為凶手本人也不知道。
凶手在決定行凶前的三分鐘,才會選中對象。
這種不確定性代表了什麼?代表了不知道刀子會落在誰頭上。
江雪律透過時代,完全看到了那個時代民眾的害怕,因為不確定性,猶卡斯城的市民,人人都可能是被選中的下一個目標,人人都是獵物,女人要擔心自己,男人也要擔心自己。孩子不敢上學,老人不敢散步。
偏偏“猶卡斯噩夢”屬於混合型,他在殺人時隨心所欲,狂放不羈,從不處理屍體,也不掩飾自己的麵容,這是典型的無組織行為。
作案時無組織,事後又有組織了,比如他會滅口,還會帶走凶器。
混合型的連環殺手,一個兼具了“隨意”和“謹慎”、“瘋狂”和“自控”的人,讓當時的警方破案極為棘手。
警方也沒有放棄繼續努力。他們在受害者身上提取到了半枚指紋。
八十年代,警方耗費巨資建立了一個電腦輔助識彆係統,這個係統能把案發現場提取到的指紋和以往的犯罪記錄進行匹配,可惜撲空了——
這名凶手來去無蹤,過去沒有犯罪記錄,這簡直如一盆冷水,潑在所有人心上。
沒有前科就意味著很難捕捉,想要在人群裡抓住對方如同大海撈針一般。
犯罪側寫還在繼續,如果說上麵的側寫都成功了的話,接下來的側寫反而隻對了一半。
【男性,年齡在20-30歲,麵容和善】
警察是通過11歲的小女孩約瑟芬和引狼入室的老夫妻,側寫出了這個特征。人類都是看臉的生物,凶手一定有著極具迷惑性的麵孔或者身份,讓人升不起警惕。
【凶手應該有一個不幸的童年,父母失職或者家庭糟糕,父母中很可能有犯罪記錄】
【凶手信奉撒旦,他一定不會去教堂】
在當時,警方認為這個側寫沒問題。
這屬於常規特寫,因為大多數的連環殺手,童年都極為不幸,什麼母親酗酒、父親家暴、父母早年離異自己被拋棄,或者父母中有罪犯自己耳濡目染之下也走上犯罪之路等,絕大多數如此。
偏偏這個特寫,在“猶卡斯噩夢”這個連環殺手上失誤了一大半。
江雪律看到,“猶卡斯噩夢”非但沒有活在支離破碎的家庭,他父親是一名外國警察,母親則是一
名虔誠的天主教徒,她每天都會禱告,按時去教堂做禮拜。②
他殺人還信奉撒旦,完全是這個家庭裡的異端,可是他表現良好,根本沒有人發現。他確實因為跟母親的宗教信仰衝突而時常憋屈煩躁,可他釋放壓力的方式就是擁抱黑夜,跑出去大殺特殺。
通過殺人貢獻祭品的方式,他感覺靈魂得到了升華。
所以他會偶爾會陪母親去教堂,還會跟牧師談笑風生,完全顛覆了警方認為的“不去教堂”。
【凶手殺戮成性,獨居給他殺人創造了條件、提供了便利。他也許沒有成婚,他缺乏愛人的能力,如果有愛人也許感情破裂】
事實上,江雪律看到了,凶手和他的妻子兩人感情和睦,絕大多數時間形影不離。
夫妻雙方也格外尊重彼此的隱私空間,凶手在家裡有一個地下室,常常會上鎖,妻子尊重他,從不踏足,於是四十年也沒發現丈夫的另一麵。
猶卡斯噩夢?_[(”正是這樣一個反常規的人,警方的種種特寫落在他頭上都灰飛煙滅,自然四十年無法鎖定嫌疑人。
隨著大量的思考,江雪律在一堆資料努力重塑真正的“殺手”,包括樣貌、身份、年齡和家庭背景……
他在搜查資料時,還發現了一部十年前上映的電影《夢魘》,是一位國際大導演拍攝的,據說凶手的原型正是猶卡斯噩夢。
這部電影榮獲了無數的獎項,最佳男女主、最佳導演、最佳編劇等多項殊榮,電影時長138分鐘,江雪律抽空看了一下。
這部電影的音樂美術和藝術性到了極高的層次,劇本也極美。隻可惜上帝視角的江雪律,看到導演在電影裡,猜測並側寫了他認為的“凶手本人”,跟真實的殺手出入挺大。
在看電影的過程中,江雪律甚至還感應到了一個令人驚訝的場景:電影上映期間,漆黑的電影院裡,無數人手持可樂和爆米花,最後卻沒有人下咽。
無數觀眾為這起多年前的慘案,真心實意地落下了眼淚。
偏偏昏暗微弱的光線中,後排坐了一個西裝筆挺、領結平整宛若紳士的男人,凶手本人卻在笑。沒錯,凶手本人坐在電影院裡,在看自己為“主角”的電影。
電影落幕後,所有人自發地站了起來,為這部注定在國際上大放異彩的好電影鼓掌,雷鳴般的掌聲久久無法停歇。他緩慢地放下拐杖,也合群地站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笑了笑。
他一笑,這部以他為原型的電影,讓世人都知曉他所製造出來的恐怖、他昔日的輝煌事跡;二笑,自己殺了那麼多人,警察卻無法抓住他;三笑,世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凶手是他。
可惜他很快就要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