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1 / 2)

“我不知道他死了……”大庭廣眾之下,鄭書敏神色震驚之後是痛苦,她當場失控起來,衝上去抓住警員的衣服,“他怎麼死的?”

麵對情緒崩潰的女大學生,小警員沒有辦法,連連安慰。

梁晟沒有動靜,他兀自沉思,有些凶手演技超群。他曾經辦理過一起殺妻案,妻子被男人所殺,在未排除嫌疑時男人痛哭流涕,渾身抽搐哭得幾乎無法抑製,說自己如何愛妻子,妻子走後他一個人要撫養孩子,說他們生前沒有矛盾,案情最後自然水落石出,那演技極好的男人被千夫所指。

想到這裡。

梁隊長直視著鄭書敏悲痛的雙眼,目光掠過對方那流著大滴眼淚的泛紅眼角,一字一句道:“鄭同學,二月十四日那一天你人在哪裡呢?”

“我在家裡。”女大學生隱約猜到了,這應該是男友死亡的日期,警方在懷疑她,一個沒忍住,她身體一陣顫抖,淚水浸濕了她的睫毛。

“有人可以證明嗎?”

“我的父母可以為我作證,我一直在家裡……”鄭書敏神色極不自然,她是真心為死者傷心難過,可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悲傷之中湧現驚懼,瞳孔下意識驟然縮小。這一點隱晦的表情被梁晟捕捉了個正著,他步步追問道:“鄭同學,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你恨死者嗎?你希望他死亡嗎?”

“據我們所知,死者他背著你在外交往了數名戀人,你為對方做了兩次手術,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害,還患上了精神抑鬱,你真的不恨他嗎?”梁晟已經儘量用了溫和的口氣,他這一行為還是把傷疤晾曬在太陽底下。

鄭書敏神色痛苦到極致,“我、我……”

更彆提刑警隊長的壓迫性,不是一個女學生能扛住,她本身似乎也知道一些內幕,忍不住吞吞吐吐起來。鄭書敏抬起手抹了一下淚水,“我是恨他,可我也不想他死!”

她這一抬手擦拭淚意的動作,讓兩名警員注意到了一個原本沒發現的細節。今天氣溫不算太低,鄭書敏穿了簡單的外套和長袖,她這一抬手,暴露了纖細的手腕和上麵遍布猙獰的傷疤。

梁隊長眼神瞬間犀利起來:“鄭同學,你的手腕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警方這麼敏銳,鄭書敏下意識藏了藏,神色微變:“我沒有,我前段時間劃到了。”

撒謊。

兩名警察第一時間就能判斷。

鄭書敏竟然還為死者割腕自殺過,這份感情未免太過濃烈,最大的動機嫌疑人非她莫屬了。

今天的調查暫時到這裡。

在調取監控的警員回來之前,隊裡分析案情,“凶手應該不是鄭書敏。”他們數據庫裡調查到的鄭書敏,臉龐白皙飽滿,眼神明亮,滿臉的膠原蛋白,這是十八歲那年鄭書敏拍身份證留在局裡的照片。

警方今日調查走訪後,發現鄭書敏與證件照上截然不同。

她太消瘦了,十八歲那年充盈的臉龐,早已瘦削下去,暴露出高高的顴

骨和深陷的眼窩。臉上彆說膠原蛋白了,一段飽受折磨的感情和兩次進醫院手術的經曆讓她未施粉黛的麵容看上去更加憔悴,眼神充滿憂鬱,一雙手細如柳條,上麵還有猙獰的美工刀痕,這前後變化太大了。

負責調查的警員見狀都有些恍惚,一時五臟六腑頓生感慨唏噓。

注意到對方提東西和上樓梯氣喘籲籲的動作,梁隊長已經篤定了,弱不禁風的鄭書敏不太可能動手。她的力氣根本做不到。

除了力氣之外,還有心理素質。

警方注意到死者屋中,冰箱裡的食物有所減少,推測凶手清理現場之前,曾停留在現場進食。這凶手不僅吃過死者冰箱裡的食物,還在事後仔細清理現場,這大大方方的樣子,心理素質明顯異於常人。

“如果不是鄭書敏動手,也許是有人為她動手,去大學裡調查一下,鄭書敏有沒有追求者。”

最近幾年大學生犯罪事件屢見不鮮,嫉妒舍友優秀投毒的、偷舍友身份證去網貸的、在同學保研資格留學名單上做手腳的、因為舍友睡覺打鼾一怒之下殺人的,畢竟少男少女的年紀擺在那裡,各方麵的不成熟,因情感糾紛做出不理智行為這種事永遠不是孤例。

當然了,依然不能排除鄭書敏的嫌疑,兩名警察實際見過鄭書敏後都心生篤定,“她一定知道什麼。”

一定隱瞞了什麼,務必要撬開對方的嘴。

“小李回隊了嗎,明天找一名女警去問話。”過年期間人手嚴重不足,還有一級勤務,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個人用,三大隊之外的其餘警員,身上也有案子和執勤任務。

“小李不行,趕不回來。”大家很同情三大隊要處理命案,還是這種必須儘快破案的惡劣命案,一個年輕男子慘死家中,往小了說是情感糾紛,往大了說是治安問題。可大家也有公務在身,每一個人手都很寶貴。

梁晟想找一名女警都找不到。

“陳姐呢,明天讓陳姐去。”法醫也是刑警,脫下白大褂也得來乾活。

陳姐心裡罵罵咧咧,第二天就去鄭書敏家,可惜遲了一步。“什麼!人自殺了!”

梁隊長無比震撼。

他們昨天就問了幾個問題,總共還沒超過半小時!記錄儀呢,他們昨天是開著的吧!這小玩意兒沒有因為沒電罷工吧?梁隊長收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心中惶恐不已,確認了一下記錄儀確實全程開了,心才落回原處。

“沒死,這會兒人在醫院,父母及時發現搶救過來了。聽醫院方說,鄭書敏昨天晚上寫好遺書,穿著厚衣服躺在浴缸裡,服了過量的安眠藥,開了水龍頭,閉上眼睛準備自殺……”聽到這裡,大家心裡已經浮現了一個畫麵,水流緩緩流淌,像母親溫暖的懷抱,無聲無息地席卷向一個昏迷的女子,先是腳被水麵覆蓋,然後是大腿、腰部、胸口、四肢軀乾……直至口鼻、頭部。

想象著那個畫麵,所有警員心臟都忍不住高高吊起,下一秒鬆了口氣。

陳姐說:“鄭家父母在親戚家,他們

撥打女兒電話,因為女兒有過抑鬱輕生的前科,發現電話沒打通後,他們第一時間趕回家確認情況。”在浴缸水淹沒到下巴時及時關水叫停了,將服用過量安眠藥的女兒送往醫院。

人沒死後,眾人總算有理智思考,否則一條人命算在刑警隊身上,那可太冤了。

“為什麼自殺?是太愛死者選擇殉情,還是畏罪自殺嗎?”梁晟沒忍住問。

“不知道,遺書原文隻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誰呢,對不起父母,還是對不起死者,還是對不起另外的誰,每一個觀看遺書的對象都有自己的解讀。

陳姐歎了口氣:“如今鄭書敏人躺在醫院,還沒蘇醒,除非有另外的證據,否則鄭家父母不願意讓警察再近身了。”

她不僅白跑一趟,還承受了一番怒火。

鄭家父母目眥欲裂,在醫院裡大聲吼叫,一直在喊:“你們對我女兒說了什麼,她一回家就要自殺!你們警察彆來了!我女兒有罪你們拿出證據,沒有證據就彆誣陷好人!那個男人在外麵鬼混誰知道招惹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憑什麼算在我女兒頭上!你們要抓就把我抓走吧,我的手在這裡,你們銬我吧,把我銬走,彆傷害我的女兒!”

這下輪到警察頭疼了。

隻能尋找新的突破口。

“梁隊,我們調查了現場範圍附近一百多個地點的監控,對監控錄像進行分析,截止那個沒有巷口的監控,沒有發現案發時間段有什麼可疑的情況,我們也挨家挨戶調查過了,都說沒聽到什麼動靜。”

如果是入室行凶,應該有呼救聲。這也是警方推測是熟人作案的原因,死者沒有設防地將人迎入室內。

“梁隊,我們問過鄭書敏的幾個舍友和同學了,她們說,鄭書敏沒有潛在的追求者。鄭書敏一年到頭跟男同學說話的次數都寥寥無幾。”換言之,不存在另一個男同學,心疼鄭書敏為對方報複死者,這個線索就這樣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