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1 / 2)

學術領域常常會爭論一個話題,小孩子是否天生就壞?

傅父先問了一句話:“這份左上角的側寫是誰寫的?”

梁晟看了一眼,這篇文章小警員寫出來後,第一時間給局長看過了,他在旁邊閱覽過。這一遍是第二次,越看他越心生滿意,比平時寫的官方文字好讀多了,最起碼不會讓人看得昏昏欲睡。

“這是蔡龍教授寫的,他寫的難道有問題嗎?”警局一半以上的人都站蔡教授,畢竟蔡教授的履曆實在非凡,說話水不代表人家沒有真才實學,“蔡龍教授,擁有心理學博士學位和犯罪學研究碩士證書,他在警局內部沒有擔任職位,在互聯網上卻是小有名氣,還曾在華南警校擔任過教授,他專門研究過不少犯罪者和連環殺手。”

“下一份側寫反而是一名沒有任何學位文憑的普通學者寫的,他甚至不是犯罪學領域專家,我們一開始都不打算錄入。”

你就說這些名頭唬不唬人吧!傅家父母被鎮住了一時半刻,如果不是他們意誌足夠堅定,很可能心生動搖。

梁晟是故意為之,江雪律告訴他,可以將兩份側寫擺在一起。單獨一份沒有那麼大的作用,蔡教授的常規側寫沒有錯,可他撞上了真正的連環殺手才錯得離譜。人擁有百麵,從不會千篇一律,更不會循規蹈矩。FBI進行犯罪心理側寫時常常是想找到共同的規律性,可當他們廢了千辛萬苦真正抓到凶手,會發現每一名連環殺手都在共同的規律上衍生出了獨屬於自己與眾不同的一根枝芽。

連環殺手真的有模板嗎?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更彆提新時代的連環殺手,吸取了無數前人的精華,他們在致敬之餘,後浪更比前浪強。

傅明川正是一個非常規的連環殺手。

兩份側寫擺在一起時,傅家父母怒火中燒,不惜一切代價為自己辯解,因為他們不想在凶手落網後,遭受千夫所指。

“錯的!全是錯的!你們警察局有眼無珠,下一份側寫才是對的!”傅父情緒激烈,“第二份側寫才是對的!”都說到他們心坎裡去了,怎麼可能不是對的!

傅家父母被請入了室內,負責記錄的警員連忙拿出筆記本和圓珠筆,嚴陣以待。

“警察同誌,你們也許不相信,可我們真的是無辜的……”

傅家父母坐下了,沒過多久,他們就見識到了這個晚上執勤的警察到底有多少。三大隊的警員早已經坐滿了整間辦公室,其餘警員還在跑過來的路上,潮水一般淹沒了整座辦公室。

傅父怔了一下,“這麼多人?”

等人都到齊了,為首的警察雙手交叉,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您請繼續”這一行字,擺出洗耳恭聽的麵孔。夫妻二人心情複雜,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你們是來聽故事的嗎?一幕讓兩人對警方頗有微詞。

“傅先生你們二人說,你兒子很可能是那名凶手,他從小就與眾不同,他最早的殺人行為追溯到少年,是怎麼一回事?”

傅父忍了忍才繼續道:“是的警察同誌,也許你不相信這個世間上有天生就壞的小孩,我兒子是一個例外,他十歲就殺過一個人了。這側寫上每一筆都是他。”傅父想到這裡難以控製地落下眼淚,感覺自己看到了知音,對方的話輕而易舉就打動了他們,撫平了他們的思緒。

這種壓力一直以來隻有他們夫妻二人承受著,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三個人理解他們!

梁晟不敢置信地問道:“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做什麼事,你們確信他十歲就殺人了?”

“我沒說錯,警察同誌,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曆曆在目。那孩子是我妻子肚子裡爬出來的,我們生他養他還能不知道嗎?”這下輪到傅父激動了,他指著兩份側寫一一糾正。

【他可能原生家庭遭遇過不幸,被虐待或者有缺陷,導致他人格不健全,成年後舉起屠刀向無辜的人】

【可能是成長環境、突發變故或者外界刺激】

學術界有一個觀點,“心理撫養”,認為心理撫養比物質撫養更重要,許多少年犯的問題源於失敗的家庭教育,認為一個人壞也許是受了父母、兄弟和朋友關係所影響。

“這是完全錯誤的!”他們是懷著期待和感恩迎接自己的孩子,他們根本沒有虐待他。

隻是等這個孩子長大後,他們才發現,這孩子跟他們想象中不一樣。傅明川太聰明了,他智商很高,聰明得詭異早熟又仿佛生而知之,把養育他的兩個父母襯托得灰頭土臉。

他不愛吃的食物,他會拒絕,那雙眼睛沒有一絲高光,就平靜地望著父母,一點也不像正常的兒童。更像是同齡人在跟你談判。

可是等出了門,傅明川又揚起純真的笑臉。

【江雪律:他相貌出眾,從小就得到父母的關愛,他習慣了擁有一切好的事物】

“這才是真的!”傅父激動地指著這番話,“那個蔡教授說,連環殺手的童年一般是孤獨的、沒有朋友,可我兒子不一樣,他從小眾星捧月,活在人堆裡,我能感覺出他是不屑跟一群孩子來往。”

在傅明川眼裡,同齡人和自己的父母,都像是蠢貨。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聽上去是孩子間無聊的趣事。”本來都壓箱底的舊事了,可當傅父看到那連環殺手三大特征後,自己也不確定了,一切是否早有預兆,“是這樣的,我兒子上幼兒園時,他尿床了,他為了不想被懲罰,把他的床墊跟一個男孩子的床墊調換了。那個男孩子被老師數落了,一直在憤憤不平地哭,說自己沒有做這種事。那個男孩子事後因為頂嘴被老師脫了褲子毆打,我兒子在旁邊安靜坐著,一直在笑。”

“後來我才知道,我兒子可能就是一個天生罪犯,他就幼兒園時期就非常熟練地栽贓陷害,正如這個江專家的側寫……”

乖巧是對方的偽裝,什麼不幸的童年更是沒有,兒童稚嫩的皮囊之下是一顆天生壞種的心。

“可他太會偽裝了,所有人都不會去懷疑他。”

誰會去懷疑一個長相精致可愛的兒童呢,這個兒童在人前總是在微笑,嘴角挑起時還有一個小梨渦,是那麼的可愛。街坊鄰居都在羨慕,可誰又知道,這個孩子一旦關上家門,臉上應酬式的表情就會消失,用命令般的語氣指使自己的父母。一點也不像正常的兒童,那性格都不能用陰晴不定來形容了。

聽到這裡,所有警員好半天都瞠目結舌,梁晟更是揉了揉突突突的太陽穴,從沒見過這種案例。

在他們眼裡,兒童婦女都是弱勢群體。

【蔡教授:連環殺手的三大特征是尿床、縱火、虐殺動物,他應該有過對殺戮的幻想,可他的年齡做不到,他隻能選擇將殺戮的幻想先在動物上實踐,他的父母可能發現了他奇怪的行為,但沒有引起重視,認為這是孩子的把戲。正是缺乏正確引導,才走上殺人魔道路,如果一開始父母充分重視這種異常,也許事情完全不一樣】

傅父看到這一段話,眼睛幾乎瞪出眼眶,這句話一半是對的,另一半是錯誤的!他幾乎想大喊無辜。

倒是緊接下來這個江專家溫聲細語、不緊不慢地撫平他的創傷:【他一開始對小動物下手,摘掉蝴蝶的翅膀,剪斷家裡金魚的魚鰭,這些小動物漸漸無法滿足他了,他開始朝更大一點的動物,比如電線杆上的麻雀、鄰居的貓、附近的流浪狗等,他的父母發現了這一點,大為驚恐,不僅嚴厲批評教育,可收效甚微……他的父母毫無尊嚴,完全被一個魔童壓製住了,他們是魔童的傀儡】

【在對方的成長過程中,父母能發揮一定的作用,但很少】

見到這番話,夫妻二人下意識想到了曾經,他們雙手緊攥著,瞳孔驟縮,眼神裡流露出最真實的膽怯。梁晟敏銳地判斷出這番話八成也對了,“真的虐待動物了?()”

那是七歲時候的事情了。?()_[(()”

他們見到那孩子一開始天真無邪地呼喚一隻貓的名字,他溫柔地蹲下,“貓兒過來。”他手裡是一根火腿腸,第一次貓兒翹了翹尾巴,喵喵喵地跑過去。孩子任由貓咪舔舐他的手指,換來一聲孩童清脆的咯咯咯笑聲,誰見了都要會心一笑。

“我們以為他再怎麼過分,也有孩子童真的一麵,差點感動得落淚。”

誰知道很快,一隻兒童的手就扼住了貓脆弱的脖子,臉上揚起殘忍又天真的笑靨,讓夫妻二人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慢慢轉化為驚恐。

“我們批評過!根本沒有用!為了懲罰我們的多嘴,他甚至想把動物的屍體丟在我們床上,我和妻子嚇壞了。我們不想把事情鬨大,私下打了他,他一臉淚痕地跑出去,向路人展示自己紅腫的手臂,我妻子以家暴罪被社區警員約談了。”

一雙成年人鬥不過一個孩子也許可笑。

可事實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