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之神傅文澤正站在柱子旁。
導演跟他說了幾句什麼。
他認真地聽著,但鄒意和解夕朝這樣熟悉的人能看得出來,他的眼神稍顯無措。
第一次就是這樣。
對於新人來說,一切的專輯製作流程都是陌生的。錄音和舞台稍好些,畢竟有賽時的磨練,平時也會上相關的課程,但是MV拍攝這種非專業領域,那就是一團抓瞎了。
尤其是,導演要求還很高的時候。
鄒意之前說解夕朝的想法像電影,盛弘也確實請了一個知名微電影導演來拍攝這次的MV。這位導演的水準還不錯,唯一的問題就是對於他們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望。
比如指望一群毫無演技的愛豆發揮出專業演員的水準。
當然,他們目前的拍攝進度大概是30%,在過去的30%裡,艾清源已經成功地讓他被迫把自己的標準從“專業演員”降低到了演員。
即便如此,還是有些艱難。
他們此時此刻拍攝的已經是第二個主場景。
在第一個主場景裡,每一個人最主要的任務是在懟臉時給出最漂亮的角度。當時他們拍攝的是導入部分,最主要的就是讓觀眾對人物和特質有個最快速的了解。
而第二個主場景就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它拍攝的,是一個具體的事件。
“‘晚餐。’”鄒意把這個場景的名字複述了一遍,“靈感是來源於《最後的晚餐》嗎?”
“算是?”解夕朝道,“隻是一個把大家召集起來的理由。你要說午餐早餐也可以,但是策劃說既然把神殿都租下來了,那大家就物儘其用一下,一起在這裡吃個飯吧。
嗯……所以這個部分就變成晚餐了。”
鄒意:“……”
鄒意看著前方,導演的諄諄教誨已經傳授完畢,傅文澤重新回到了柱子旁。
在‘晚餐’事件裡,理性作為主神召集其餘的四位神明一起共進晚餐。而在餐桌之上,因為神性之隙已經開始蔓延,每一個人都有著不同的表現。
MV裡沒有台詞,隻有唱段。
因此,在這一段裡,微表情的作用尤為重要。
傅文澤腦海裡還是剛剛導演的話,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到了最佳狀態。一旁的攝影機閃爍著紅光,拍攝再一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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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是第一個發覺自己神性動搖的人。
作為正義之神,他的代表物是用於審判的弓箭。
審判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他從前從未覺得自己的每一箭會有什麼特彆的含義,直到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貪戀人們在被拯救之後真誠的感謝。
命不該絕的啞童因他的一箭免入虎口,臨走時送了他一束漂亮的野花。
此時此刻,野花盛放在暗紅的劍尖。
他為此心神恍惚,隻是即將開餐的鐘聲又提醒著他,他此時此刻
正處於危機之中。
有人似乎把他頻繁下界的事告訴給了主神。
那位向來冷漠無情高高在上的理性之神不會容忍任何一絲對於神性的“背叛”,他不知道,久違的聚餐是針對於他的討伐與審判,還是來自於主神的恩賜與關懷。
他看著自己箭尖的黃色小花,心想,或許真的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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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導演喊了停,然後回看監視器。
他的眼神不算滿意,但也心知自己不能夠再吹毛求疵。傅文澤已經很配合,但有的時候有的東西確實不能夠速成。
於是他揮了揮手:“下一位。”
艾清源帶著他不存在的獅子溜溜達達地上了前。
導演看著他,額角的青筋又開始跳。
艾清源眼神無辜:“導演,你彆這樣看我,我害怕。”
導演:“……”
“我也害怕。”他麵無表情地道。
“要和你再講講戲嗎?”他職業病又犯了,平常常用的話一瞬間就跑了出來。
艾清源爽朗地道:“不用!”
在上一個拍攝場景裡,艾清源創造了23次的最高NG紀錄,原因是導演想讓他把那種“老子天下第一”鼻孔朝天的氣勢改得稍稍內斂一點。
但艾清源做不到。
艾清源看上去真的很自信,於是導演半信半疑地開始拍。
攝像機啟動,原本還嬉皮笑臉的人頃刻間收斂了神情,他帶著一身的氣勢大步流星地走進正廳,卻在看著廳裡坐著的人時倏然住了腳步。
片刻後,他維持著慣常的冷漠神情,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桌椅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並沒有看坐在他麵前的人,而是轉頭看向了高高的神座。
監視器後,導演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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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並不知道,麵前的同伴在想什麼。
他還在為自己的猜測而感到焦慮。而直到焦慮這種情緒產生之時,他終於意識到,他正在離“神”的存在越來越遠,離“人”的存在越來越近。
他看著麵前的同伴。
他和勇氣一向不對付。他難以欣賞對方有時近乎衝動的行為,而對方則嫌棄他過於冷硬。
他們一向沒有話聊,就隻好用沉默來應對。
隻是他注意到,今天,他的同伴似乎格外不把他放在眼裡。而是頻頻注意著上麵空著的神座,像是在期待著主神的到來。
不,不能算是期待。
他打量著麵前人的側臉。
他的臉上並沒有笑容,隻是緊抿著唇,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那張一向桀驁不馴的臉上此時此刻更像是一種茫然和焦躁,他的手指甚至無意識地捏住了一旁放著的高腳杯杯柄,像是急於弄明白什麼東西。
他原先以為,對方是那個告密的人。
現在看來,或許,他隻是也有自己煩惱的事。
他看到了一旁對方的獅子,那隻白色的、暴虐又嬌憨的猛獸正在虛空中走來走去,他能看到對方無聲地嚎叫。
守護獸是半神,同樣具備神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對方原本澄澈的眼睛裡多了一些什麼東西。
如果他沒有辨認出錯,或許,那是人類的一種情感——
名叫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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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結束,導演久久沒有說話。
艾清源還坐在原位,但是眼神已然恢複清明,這會兒正在和對麵的傅文澤鬥嘴。前者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在拍攝的時候用眼神罵我()”,後者一句大哥,這是劇情需要⒙()”。
兩人旁若無人,一旁導演帶來的助手紛紛豎起耳朵,一臉震撼地聽著這個外界傳言關係還不錯的男團居然因為這樣的雞毛蒜皮“大打出手”。
鄒意瞥身旁的人:“你又給他補課了?”
解夕朝說:“……主要是我怕他又把導演氣得找降壓藥。”
鄒意說:“效果很好。怎麼做到的?”
解夕朝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若有所思:“勇氣是劇本上第二個覺醒的,比正義晚,但是他覺醒的速度是要比正義快的。因為正義傳統,而勇氣毛躁。”
鄒意:“……”
“聽起來像在描述他們本人。”他道。
解夕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
“也不能算全是。”他道,“隻是放大了一部分特質。其實傅哥不算古板,他的靈感是從他對家人身上得到的,他身上有種很傳統的,長兄如父感。”
他頓了頓,“艾清源不說了。”
鄒意對這個跳過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很自然地接過話頭:“所以?”
“我是想說。”解夕朝道,“把勇氣神性之隙的鑰匙設置成守護靈其實是我最後強行湊的,因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代表物,所以捏了一個。但現在看,像他這樣自我的人,確實也隻有唯一親近的同伴麵臨消失的危險,才會動搖他的神性。這個選擇還是挺合適的。”
鄒意:。
“那麼。”他道,“你怎麼教他的?”
解夕朝猶豫了一瞬:“因為是速成,然後時間又比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