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一顆眼淚重重砸在信封上,發出“啪嗒”一聲,抱著他們再次痛哭起來,這回終於是將信封收進口袋,抹著眼淚說:“你放心,這些錢我們不用,肯定交給青雲。”
陳以年搖了下頭,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唐青雲的黑白照片就擺在鮮豔的鮮花之中。
跟她校牌上的照片是一樣的——她隻有這張證件照,誰都沒有想到這張照片有一天竟然用了這樣的用途。
夏莓站在照片前,覺得眼眶越來越燙,越來越疼。
像是又細密的針在紮著眼皮。
同來的有許多同學。
大家紛紛自發地從一旁拿了紙筆,寫下心中想寫的話,扔進火盆,燒給已經在另一個國度的好友。
夏莓也拿了紙。
她忍住哽咽,一筆一劃地極為認
真地寫下——“不墜青雲之誌。”
唐青雲,不墜青雲之誌。
夏莓是在2012這一年才發覺自己從前的幼稚和低劣的,因為認識了唐青雲和程清焰。
說來奇妙,她一個讓全校老師都頭疼的差生,後來竟然會和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一認識、熟悉。
他們倆本該是一樣的,逆風而上,所向披靡。
可唐青雲卻先掉了隊。
雄鷹展翅。
雄鷹斬翅。
陳以年也拿了一張紙,夾在指間,他沉默地看著這張泛黃的紙張,而後緩緩地佝僂下背,蹲在地上,在上麵寫下:
一直以來,對你,我都挺矛盾的,一開始看不慣你的驕傲,又忍不住被你吸引,後來明明喜歡你到你跟我說句話我都能開心很久,卻又總是逼自己彆去找你。
我以為時間還有很多,我可以等你讀完書,我可以等到那個時候再追求你,卻沒想到終究還是晚了,也沒來得及認認真真跟你說一句,唐青雲,我喜歡你。
你跟我說,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我到昨天看書才知道原來這句話是出自《滕王閣序》。
好像總是晚一步。
唐青雲,我會替你去看看北京,我也會在柯北一直陪著你。
他幾乎是每寫一個字都在流淚,淚水很快就模糊了字跡,黑渾一片。
等陳以年寫完這些話,燒著佛經的火盆已經熄滅。
他拿過夏莓寫的那張,疊在一起,拿出打火機,點燃,一並丟入火盆內。
紙張被火舌燃燒得蜷縮,最後全部化作灰燼。
風一吹,又全部混在了一起。
陳以年抬起眼,看著相框裡的唐青雲,咬緊牙,強撐著笑著說:“周末快樂,唐青雲,周一學校見。”
*
葬禮和吊唁結束時又是那樣昏黃到燦爛的傍晚。
夏莓跟陳以年在門口分開,各自回家。
她住的地方向西,迎著夕陽,那光讓夏莓再次回到了剛得知唐青雲去世的傍晚,不知不覺早已經淚流滿麵。
她就這麼邊哭邊走,無聲的。
冷風吹過,臉上的淚痕緊繃。
忽然,兜裡手機震動聲響起。
[智齒:結束了嗎?]
[夏日草莓:嗯,剛結束。]
緊接著,程清焰發來一條語音。
他說:“莓莓,不要太難過,她隻是先我們一步上了列車,而我們還在步行,速度雖然慢些,但終有一天我們還是會追上她。”
少年的聲音沉緩而堅定,被融入了無儘的耐心和溫柔。
“終有一天,我們會和她再見麵。”
在他這一句話中,夏莓終於不堪忍受,抱著腿在路邊蹲下來,嚎啕痛哭。
也許是見她許久沒有回複,程清焰很快又打了電話過來。
夏莓在淚眼朦朧中接起。
程清焰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安靜地聽著她的哭聲,也沒有再勸。
她幾乎哭得大腦空白,幾近窒息,過了很久才緩過來,夏莓吸了吸鼻子,手指緊緊貼著臉,像是要把眼淚摁回眼眶去,哽咽著問:“你今天比賽怎麼樣?”
“挺好的,到下一輪了。”
“那還是周日回來嗎?”
“嗯,老時間。”
夏莓點頭,擦乾淨眼淚,迎著夕陽繼續一步一步往前走:“等你這次回來,我就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以後,你去哪裡我都要一起去。”
他溫柔地應聲:“好。”
“我不想一個人走路回家。”
“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回家了。”
“哥,長大好累,我不想長大了。”
程清焰低聲道:“莓莓,你永遠都可以依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