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分鐘，或許就有一分鐘的危險。尤其山翁逃出白老太太手心絕對付出了大代價，很有可能受傷。
雖說太歲金丹在他們手裡，外人絕不可能搶先複蘇佟和歌。但如果何首烏精重傷甚至被毀，那他們想複活佟和歌也將會是難上加難。
“現在我們的速度慢嗎？”
鬱和慧卻反問道。
現在才是到小湯山的第二天，昨天剛判斷出佟和歌極有可能在這裡，而且分成了三份。現在就已經找到太歲，還成功將它煉成了核心金丹。隨後又得到了何首烏精的具體消息。
這慢嗎？這不慢！
這簡直是速度飛快了！
誰救人能有衛洵這中效率？反正鬱和慧想不到第二個人。
“再者說，我相信你。”
鬱和慧笑道，他選擇相信衛洵，跟隨他，信任他能將老隊友救回來時，就考慮到了衛洵的性格。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法。衛洵就是多疑，哪怕複生者對救援者是絕對忠誠，他也很難相信佟和歌。
之前救鬱和慧的時候，鬱和慧已經陷入絕境，隻有衛洵這一根救命稻草。而現在身分三處的佟和歌，卻遠遠不到陷入絕境的時候。
在這中前提下救回他，和鬱和慧的情況有本質不同。
也許不像衛洵分析的那麼多，或許衛洵就是想等佟和歌陷入絕境，再去救援呢？
鬱和慧明白這中可能，但奇異的是，他雖然為佟和歌感到焦急，卻也同樣並不是很擔心。是衛洵讓他感到放心。
他信任佟和歌能度過難關，也相信有衛洵在，佟和歌最終一定會沒事，這中信任有點盲目，好像他當初信任安雪鋒一樣。
但這也是通過一次次危機險境，逐漸培養出來的。
再者說複活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佟和歌現在遇到的危險，就是他要挺過的難關。如果換了人來救援，譬如傀儡師，那哪怕救援速度飛快，佟和歌將來都絕對會陷入痛苦兩難的境地。
安雪鋒是絕對不會坐視旁觀，會先把人救回來的。但安雪鋒身為歸途隊長，卻無法救回歸途的亡人。
衛洵絕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而且鬱和慧覺得衛洵其實也在漸漸改變。
他這次會分析這麼多，會解釋，甚至會在最後問‘不覺得我冷血？’，其實都是在評估，在判斷。假使這是他固有性格，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那他也不會問出這句話。
所以鬱和慧再次表態，表以絕對的信任。
絕對的忠誠與信任，或許會讓衛洵漸漸變得不一樣。警惕心強，懷疑心重，這樣的人在旅社中確實能活的很好，但一直緊繃的弦很容易斷裂，導遊尤其是高危人群。
鬱和慧還是衷心希望，衛洵能有徹底信任的人，能在那人身邊完全放鬆下來。
“放心。”
鬱和慧這樣說，反倒讓衛洵咽下了其他的話。他深深望了眼鬱和慧，緩緩綻開一個微笑：“佟和歌會沒事的。”
“現在也快六點了，我出去看看。”
八點會有一場皮影戲彩排，也是今天景點項目的終點，旅客們必須製好皮影才行。地宮動蕩想必也會稍微平息一段時間。
衛洵這次出門，並不是想再看旅客們做皮影，而是想去看看魔鬼商人。
自從到了小湯山，不，是從陽壽鎮開始，導遊們分房住，衛洵和魔鬼商人的交流大幅度減少。而且除了剝皮外，魔鬼商人似乎也很安靜，就靜悄悄的，完全沒有搞事。
有人靜悄悄，絕對要作妖。衛洵不信魔鬼商人這次領隊考核會如此安靜下去，沒有半點其他追求。
他是真的很警覺敏銳，不會放過半點異樣。而且單獨行動，衛洵也是在給何首烏精‘創造機會’。
“拿一瓶蜂蜜水去。”
衛洵挑眉笑道：“讓我去關心一下小翠的王妃。”
“對了。”
臨走前衛洵又回身，他想了想然後扯開鬥篷，在自己胸前圈了個範圍，然後手變為惡魔利爪，撕破衣服，在胸口挖出一大塊血肉——泥巴。
“想辦法讓我這裡看起來像是真受傷了一樣。”
衛洵隨手把泥巴扔給歡呼雀躍的玉米筍，對鬱和慧眨了眨眼：
“我受了重傷。”
* *
小翠的王妃現在很不好。
魔鬼商人門被轟開時正興致勃勃在剝一張金猿的皮。他發現哪怕抓了一些活妖，甚至是實力較強的大妖，但剝皮先生最感興趣的仍是人類，其次是近似於人類的妖物。比如之前的洞穴蜘蛛猴，以及這頭金猿。
要是魔鬼商人精通中華文化就知道，他現在做的事情其實和上供差不多。每剝皮一次，剝皮先生都會出現。他恐怖的虛影變得更加凝實，也能賦予魔鬼商人更多的力量。
魔鬼商人管這叫祭祀。
剝皮先生最渴望的仍是剝人皮，他實力越強，其實對旅客們而言是中危險。魔鬼商人太弱，之前的剝皮先生哪怕附身後也打不過旅客，無法剝皮。但任由它這樣變強下去，未來可真不好說。
畢竟妖物的皮和靈魂蘊含的能量非常多。
魔鬼商人也因此一直在隱瞞此事。
但一次白老太太轟門，就讓他暴露了。要不是剝皮先生附身，他可很難從白老太太麵前逃出去。畢竟這老刺蝟精精通巫術，對靈魂方麵頗有研究。魔鬼商人幽靈態很容易被克製，哪怕放出亡靈君主都討不到好。
“我會向您上供更多的皮，當然，您也要交給我更強大的力量。”
最擅長逃跑的魔鬼商人藏好自己，冷靜與再次在他腦海中咆哮的剝皮先生交涉：“您也看到了，我們的敵人非常強大。因為我剝皮獻祭給您惹惱了她，她會一直來找我們的麻煩。”
“這樣一來，我沒空剝皮。”
‘吼——剝皮，剝皮！’
剝皮先生怒吼咆哮，震蕩的魔鬼商人SAN值瞬間跌落到十幾。好在他早有準備，嗑了件珍貴的回SAN藥劑，又升回到了穩定值。
“無法剝皮，沒有完美的皮，你就無法見到皇帝。”
他沒有向剝皮先生妥協，語氣反倒更加強硬，甚至有些嘲諷：“就憑你現在剝的皮，難道也想贏得皇上的賞識？”
‘吼——’
剝皮先生仍在怒吼，但聲音卻弱了很多。他這中惡人手段狠辣，活剝人皮獸皮都沒有半點猶豫，但遇到比自己更強硬，更有背景的人，卻又能軟的像一灘泥。隻剩執念存在的剝皮先生甚至更好控製，魔鬼商人早把握住了它性格的弱點。
從陽壽鎮開始遠離小翠，雖然無法壓製住剝皮先生，讓自己處境更危險。卻也同樣是對剝皮先生的心理控製。
太容易接近到的，總讓人不夠珍惜。
剝皮先生為了能再跟他心中的皇上與大官見麵，也會努力提升魔鬼商人的實力，讓他能剝下更好的皮。
但這就像與虎謀皮，像是走鋼絲。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會失控。
“讓我們來進行一場交易吧。”
魔鬼商人壓低聲音，粉紅色的左眼眸中有紫色六芒星紋路浮動，他在使用自己‘魔鬼商人’的紫色稱號。
“我會完成你的夢想，帶你去在皇帝麵前完成一場盛大的演出，而你將全部的力量，將你的靈魂交給我……”
‘演出，演出……’
剝皮先生喃喃，他粗喘著氣，讓魔鬼商人腦子裡仿佛在拉風向。但剝皮先生的語氣卻越發焦躁瘋狂，甚至多了一分警惕：‘不，我，我不會教你，你休想從我這裡學到……’
“不不，我並不想偷學你的手藝。你也知道，我並不是做這行的。”
這不是魔鬼商人第一次失敗了，他就很奇怪剝皮先生怎麼在這方麵格外警惕。就像一個徹徹底底的老古板，寧願手藝失傳也絕不會讓自己的手藝外流。無論魔鬼商人如何裝真誠裝努力，對方也沒有半點鬆口的意思。
這讓魔鬼商人放棄了這條路，現在他提起這個，早不是為了跟剝皮先生學手藝，而是進一步刺激他。先一步提出個對方絕不可能接受的條件，然後再後退繼續談，這是商人慣有的狡猾。
“但你總要給我一些保證，畢竟把你推薦給那位官人，也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果然，剝皮先生不出聲了，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如果就連這你也不同意的話，那我們就沒有什麼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魔鬼商人佯作不耐煩道：“我現在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才是魔鬼商人的真正目的！
隻要他知道了剝皮先生的名字，他就有把握給對方簽下契約！畢竟魔鬼商人手裡可還有剝皮先生的精神汙染膿血，血加上名字再加上精神，足能夠代表一個人。
但是——
‘你，你又能如何……保證……’
剝皮先生猶疑道。在彆的方麵他看起來很是瘋狂失智，但一涉及到見大官，見皇帝這中事，他就很是敏銳。
“嘖。”
難搞。
魔鬼商人之前試探過幾次，每每剝皮先生都會問出這個問題。他答過‘我和大官是朋友’‘我和大官是同事’‘我也是大官’，結果統統失敗，完全不被剝皮先生信任。
最有把握的那次，其實是說‘我和大官是朋友’，但剝皮先生卻不信，磕磕巴巴嘲笑說你一個臭洋人怎麼可能和大官是朋友，搞得魔鬼商人怪鬱悶的。
來東區過旅程，西區的旅客和導遊就是要艱難些，他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是……”
這次說什麼？
魔鬼商人大腦飛速轉動，時間緊迫，明晚就是正式演出。這中機會用一次少一次，必須得最大利用起剝皮先生，提升自己實力才行。不然明晚很難……
想想看，什麼身份能讓剝皮先生認同？這中怪物通常感知敏銳，能辨彆人說話真假。魔鬼商人之前幾次也沒說謊，但僅僅是‘真話’恐怕還不夠，他外國人的身份讓剝皮先生不夠信任。
僅僅和小翠是朋友，同事的關係，不足以讓剝皮先生上鉤，那麼……
“我是小翠的王妃。”
魔鬼商人淡定道：“王妃，你知道什麼是王妃嗎？”
“沒錯，我是大官的妻子。”
剝皮先生：？！
“真的嗎？原來魔鬼商人你一直是這樣想的？”
魔鬼商人：？！
含笑男聲響起，魔鬼商人驚得立刻戒備起來，半晌才稍微放鬆了些：“哦小翠，你真是差點嚇死我。”
他抱怨道，對小翠能找到自己這點並不奇怪。實際上有對抗任務在，王妃和國王間總會通報互相的位置。
“你是怎麼想到躲在這的？”
衛洵擰眉，捂住鼻子：“這也太臟了。”
沒錯，魔鬼商人沒有躲在地宮中，而是在地宮外的深坑裡，蝙蝠精們的巢穴深處。這裡有近百隻蝙蝠精，它們傻的和蜘蛛猴差不多，雖然算是妖怪但仍保有蝙蝠的原始習性，夜明砂（蝙蝠糞）的氣味著實太刺鼻。
“有些妖怪嗅覺太敏銳。”
魔鬼商人樂嗬嗬道：“這裡它們找不到我。”
小翠來了，這也是個好機會。
“怎麼，難道我不是你的王妃嗎？”
魔鬼商人像是隨口開玩笑道，眼角餘光掃了眼小翠一來就立馬隱藏身形，現在隻有他才能看到的剝皮先生。剝了這麼多皮後，剝皮先生明顯思維恢複了些。他每每見小翠都會隱身，誠惶誠恐嘟囔著什麼賤軀不能汙了大人的眼之類的。
剛說到是王妃小翠就到了，這效果著實不錯。如果這次順利，拿下剝皮先生不再是難事。
“你是不是我的王妃……這樣，我們來玩一個問答遊戲吧。”
衛洵若有所思，忽然笑了起來。魔鬼商人也無奈勾起嘴角，知道他這麼問，聰明的小翠肯定猜到什麼，不會白給他這個便宜。
“你問我答。”
魔鬼商人坦然道，他覺得小翠這是要再探他的底。小翠幾乎每一次和他獨處時都要探底，這中重視讓魔鬼商人有些高興，又有點心酸。
他雖然有後手，但真沒有小翠想象中的那麼多底啊。
“我想問的是——”
衛洵拖長聲音，仔細注意魔鬼商人的喜悅值和責任感，忽然道：“你和傀儡師聯手了？”
越是簡短肯定的問句，越能刺探出真正的情報。
魔鬼商人反應和很真實。
“啊？”
“誰？我跟傀儡師聯手？老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傀儡師是你們東區的導遊吧。”
魔鬼商人覺得很荒謬：“再者說，她跟黑寡婦的關係並不好，我怎麼會和傀儡師聯手呢。我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
“是嗎。”
衛洵卻是將信將疑，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暴露了我的位置……她怎麼能重傷我！”
啊？傀儡師動手了？小翠被重傷了？
魔鬼商人瞠目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聽小翠的意思是，他可能藏在一處隱秘的地方，或者還有追夢人和鬱和慧幫忙隱藏，但卻被傀儡師發現並且被打傷了？所以懷疑到了他身上？
這，這這……
魔鬼商人不知道該往哪想，隻看到小翠情緒似乎非常激動，他走近兩步仿若要上前逼問，動作間鬥篷起伏，魔鬼商人隱約看到了他胸前似乎有個恐怖的血洞……
哦。
魔鬼商人平靜下來了。一看到這血洞他就明白這事有蹊蹺，如果小翠真被偷襲重傷，他那麼狡猾謹慎的人，怎麼可能像個二傻子一樣怒氣衝衝闖過來與他對峙？
還裝的像個被妻子背叛的丈夫，語氣中滿是受傷與不敢置信，所以才拋下理智似的。
“不不，我沒有和傀儡師聯手，真的，親愛的你相信我。”
魔鬼商人配合演戲，五分真五分假的擔憂握住小翠的手，焦急道：“小翠，你的傷太重了，趕快治療一下吧！”
小翠這波‘重傷’是做給誰看？
但這裡隻有他們兩人……難道有誰在暗中窺伺？
魔鬼商人心中一緊，卻又覺得不正常。小翠胸口是真受傷，值得小翠他這麼大手筆來演戲的，定是讓他非常重視注意的人。然而這些人應該都不傻啊，沒誰會被這麼輕易就釣出來——
“今日你我都重傷，我也不算趁人之危。”
就在這時，一沙啞憂鬱的男聲自岩壁中傳來，滄桑又疲憊，像是久經風雨歲月，要與敵人決一死戰的劍客。悲壯中卻又有不容忽視的危險與凜然殺意。
但此刻魔鬼商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傻子！被釣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