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晚玉好像有些明白了。在那些蠻人眼裡,才沒有戾帝和景帝的區彆,在他們眼裡,他們都是中原人。倘若陛下言而無信悔婚,四海列國必定將他視為言而無信之輩,他信譽受損,在四海列國推行政策便會受阻。
“陛下……一向很疼我。”魏晚玉的聲音漸漸弱下來。
安胥之道:“是啊,所以當初他數次傳召你入宮,苦口婆心勸你不要同意婚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魏晚玉麵色更苦,懇求道:“小四郎,你幫幫我,讓殿下一定要見我。現在我阿爹阿娘都不管我了,隻有他能救我。讓他看在哥哥的份上,再幫我一次,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安胥之又微微歎了口氣,轉身步入雁山居。
侍女卻說他不在院中,到湖邊散步去了。
李文簡緣湖而行。
阿翁不喜歡大興土木,園子已經十多年沒有大肆修整過,是以和很多年前沒什麼差彆。
幼年時他和魏湛共同種在湖邊的柳樹已亭亭如蓋,春風吹得柳葉尖爆出青芽。
李文簡不喜歡春天。
魏湛死在春天。
萬物欣欣向榮,他卻逐漸腐爛衰敗。
永遠也回不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魏湛的麵容都已開始變得模糊。他的精神和誌向卻永遠鐫刻在李文簡骨子裡。
少年時他們隨阿翁遊曆,他們遊走於戰火紛飛的家園,見白骨露於荒野,百姓流離失所,心哀久久不能言語。
夜晚,他們在客棧的屋頂飲酒暢談。
星子漫天,少年魏湛在滿天繁星下,一手把著他的臂,一手指著浩浩蒼天,立誓要驅除韃奴還天下以太平,還百姓與安寧。
多少年過去,魏湛擲地有聲的誓言仍不時在他耳邊回蕩。
隨著他的離去,李文簡自然而然地接過了他遠大的誌向。
安胥之遠遠地看著李文簡麵向湖邊負手而立,看著湖邊的垂柳,竟覺得他身姿單薄,被一種濃烈的孤獨感緊緊包圍。
“殿下。”安胥之上前去。
李文簡轉過身,向他頷了頷首。
安胥之還未開口說話,忽見李文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胸口。下意識瞥了眼,青玉簪頭竟然冒了出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把簪子往懷中塞了一截。
羞赧忸怩的動作,令李文簡有片刻恍然。安胥之已是十九歲的少年,與他同齡的男子許多都已經成親做了父親。他無心婚事,自然也忽略了少年初開的情竇。
陰鬱了半日的心緒稍稍放晴,他問:“燕臨有心儀的人了?”
安胥之說:“是小七在博古齋定了簪子,讓我順路給她帶回來。”
李文簡頷首,沒有繼續追問。府上的女眷要首飾,京城各大首飾店排著隊爭先送進來,何必他順路去帶。
他道:“差不多該是成家立業的年紀了,若有心儀的人,儘早讓祖母出麵給你定下來。”
安胥之心尖微熱,一抹倩影浮現在腦海,女子隨著蓮步翩躚起舞的裙擺在他心海蕩漾。昭蘅兩個字如同蜜糕湧上他的舌尖,最終卻又化在舌尖。現在還不是提這件事的時候,作為安氏長房長孫,他知道自曾祖父到殿下對他寄予何等厚望,對他的婚事如何看重。他即將啟程南下,若是得知他心上人是東宮一浣衣婢子,會給她帶來許多麻煩。
在他沒有足夠的把握應對那些麻煩時,他不想把她牽扯進無謂的風波。
待他從江南回來,待他功成,有足夠的底氣向家人提出娶她,待他有足夠的實力保護她,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