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忍下心中的恐懼,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緩鎮定:“請貴人幫忙通傳,浣衣處昭蘅求見殿下。”
羽林郎嘴角抽了下,似乎在憋笑。
深更半夜一個浣衣處的宮女也敢求見太子了?
他提了提手裡的長刀,道:“殿下正在接見要臣,你回去吧。”
昭蘅望著羽林郎身後燈火璀璨的正殿,皺了皺眉眉心,焦急道:“那您能幫我轉達牧歸將軍一聲嗎?就說我有要事要見他。”
羽林郎麵無表情地說:“牧將軍出宮了,明日方回。”
“飛羽呢?他在嗎?”昭蘅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羽林郎有些不耐煩地搖頭:“飛羽陪侍在殿下身邊,你趕緊回去,不許在此逗留。”
昭蘅心中的恐懼不安越來越盛,如同取之不竭的幽泉,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那一刻她忽然生出大膽的想法。
她乖順謹慎多年,第一次生出這般勇毅。
“殿下。”她越過羽林郎身後忽然喚了聲。
羽林郎回頭去看,她推開擋在麵前的人,突然硬闖。夜風掠過耳旁,發出瀟瀟風吟。她的心砰砰直跳,好似馬上就要跳出來了。
“站住!”羽林郎一聲喝止,立刻拔出長刀去追她。
會死嗎?
昭蘅顧不得那麼多,她心裡有個聲音催促她快跑,顧不得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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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平安比她的生死更重要。
今天晚上若能求得殿下幫忙找人,隻要奶奶安然無虞,她願意接受任何懲處。
抱著不怕死的決心,她朝著燈火葳蕤的承明殿狂奔:“殿下!”
刀戈冰冷森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什麼也顧不得,陡然推開門。
羽林郎陡然大驚,手腕翻轉,長矛在手中挽了一道亮眼的劍花,眾人還沒有看清,那支長矛便裹挾著寒光朝昭蘅背心飛去。
昭蘅推門而入的刹那,眼前閃過一道晃眼的白光,她下意識閉上雙眸。
下一刻,耳邊響起鏗鏘之聲,似是瓷器和鐵器相撞,而後長矛落到殿中的波斯地毯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昭蘅睜眼看向地麵,一枚白玉酒杯落在她的腳邊,身側是躺著的長矛。若不是酒杯的主人及時出手,利刃或許已經沒入她的背心。
“殿下,屬下一時失察,她就闖了進來。”前來追昭蘅的羽林郎跪地請罪。
李文簡收回手,如瑩似雪的指節撫了撫膝,聲線清貴儒雅:“下去吧。”
沈將軍脾氣躁,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麵容淩厲:“你是何人!竟敢……”
李文簡側目掃他一眼,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他的話戛然而止。
眾人都詫異地審視著昭蘅,暗中猜測他的身份。他們都是追隨李文簡多年的舊人,知道他的誌向和曾立下的誓言。殿下立誌要除去江南遺留問題,要徹底平定北疆。
他無心風月,沒有紅袖添香的雅興。
“出什麼事了?”李文簡負著手,看向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中半張臉在燈火下的昭蘅,語氣平靜,未含怒意。
昭蘅挺直的脊背軟下去,有些疲憊地跪下,垂著頭,看到方才擊落長矛的酒杯,聲音微顫:“殿下,我奶奶不見了。”
李文簡聞言偏過頭用詢問飛羽:“牧歸回來了沒?”
“他正在路上,明天辰時前一定能趕回來。”
“殿下,等不及了。”昭蘅忍住要落淚的衝動,深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不那麼慌亂:“她已經失蹤一天一夜了,若是遲找到一時,她危險便多一分。”
說完,她怔怔地望著李文簡,整個身子又緊繃起來,雙肩微微發顫,終於鼓起勇氣求他:“求殿下幫我找找她。”
她說這話時心中沒有一點底,明明才說好要兩清,不過一天她又轉頭來求人。
他心裡會怎麼想?
可是不管他怎麼想,她也沒有辦法。
冷靜,冷靜。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就算他不幫忙,至少也要求他提前放自己出宮。
可是李文簡答應得很痛快:“好。”
“諫寧。”他轉身吩咐:“調動三百羽林衛,出宮尋人。”
一瞬間,淚水湧上昭蘅的眼眶。
她也不知道自己眼皮子為何那麼淺,突然想哭。
她跪下去,向李文簡重重磕了個頭:“謝殿下。”
簷角掛著的燈籠在風中輕搖著,天頂彎月高懸,她單薄瘦削的身影在夜風裡,讓李文簡看出了幾分落寞。
李文簡離得很遠,看不清她的麵容,但看得清她的眼睛。她眸中有淚,淚盈於睫,在燈光的映射下,如梨花微雨,有一種繪花薄瓷脆弱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