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春是天下第一大門派,統禦著三千多名驅鬼人。
在門主的帶領下,這裡秩序井然,井井有條,這也就意味著,每一名弟子的資料都登記在冊。
玉壺春並不禁止弟子離開。離開前,弟子需要去內務樓注銷身份,拿回當初簽下的契約書。
玉壺春號稱“一門七樓”,其中的七樓各自分管門內具體事務,內務樓就是其中之一。
注銷身份本應是很簡單的程序。商挽琴打算,脫離玉壺春後,先找個地方待幾天。
沒想到,她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不能離開?不能離開是什麼意思?”她有些愕然。
“商姑娘,一年前你加入玉壺春時,簽下了契約。上麵明確約定,你要在玉壺春待滿十年。”
“十年!?”
她有什麼毛病,簽了這麼久的賣身契,這一定……
不,想起來了,真是她自己簽的。她甚至還想起,簽契約的時候她嫌十年太短,大言不慚說“要一輩子待在表兄身邊”。
商挽琴嘴角抽搐幾下。雖然那是為了演戲,但仔細回憶起來……也不是不社死的。
她認命地說:“我用錢贖買吧。我記得,花錢是能買剩下的時間的?一共多少錢?”
“一年二十兩銀子,九年就是一百八十兩。除此之外,商姑娘還欠門中二百兩,所以一共是三百八十兩銀。”
三百八十兩?這年頭普通人家悠閒地過一年,也就一百兩銀子。
商挽琴感覺自己被敲詐了,忍不住豎起眉毛。
“我沒拿門中的錢!”她一字一句道。
對方不鹹不淡:“有記賬。”
“但那明明……”
“商姑娘,不會又想說什麼‘我是門主的表妹’之類的話吧?誰都知道,門主處事向來公正,從不偏袒任何人,你莫要給門主抹黑。”
呃……
這種出了事,就叫囂“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親戚是xxx”的發言,確實很討厭。
商挽琴一時訕訕:“我才不說那種話。”
對方冷笑:“還有商姑娘不敢說的話呢?”
商挽琴心想自己以前演技還真不錯,成功地讓人討厭。可問題是,這事真不是她乾的。她拿錢乾嘛?喬逢雪又不賣身。
她打了個哈哈:“反正我要走了,今後再也不煩你們。那一百八十兩……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先離開?我會儘快拿了錢來還的。”
“不能。不把錢還清,商姑娘就不能走。”
“真不能商量了?”
“商姑娘,請回吧。”
這位冷言冷語、鐵麵無私的青年,就是內務樓的負責人,人稱“江樓主”,全名是江雪寒。
江雪寒是個俊朗青年,五官深刻、帶著異域風情,但一道傷疤自他眉心蔓延至嘴角,撕裂了這份俊朗,也令他顯得陰鬱凶狠不少。
他正坐在樓主的椅子上,抱著雙手,滿臉寫著“門都沒有”。
商挽琴無可奈何:“好吧,我會想想辦法,先還清這一百八十兩銀子。”
“商姑娘貴人多忘事,分明是三百八十兩。”
“我才不要還我沒拿過的錢,誰拿的去讓誰還!”
商挽琴沒好氣扔下一句,轉身大步離開。
噠噠噠——
腳步聲遠去。
江雪寒豎著耳朵聽,確定她離開了,不禁鬆了口氣。
他彎下腰,從桌子底下拖出一隻小箱子,打開後,拿出了他的寶貝筆墨。
先前,聽說商挽琴來了,他眼疾手快,立刻收起了自己心愛的文房四寶,生怕那暴躁的大小姐一不開心,就抽刀砍了他的書桌。幸好幸好。
不過,從剛剛的接觸來看,這位商姑娘也不算很不講道理吧?
正想著,眼前的陽光忽然一暗,原來是一道人影站在了他麵前。
他完全沒發現……江雪寒倏然一驚,脖子後汗毛豎起,立即站了起來。
“門主!”
正是喬逢雪。
這位青年來得無聲無息。可他分明帶著病容,還常常發出低低的、止不住的咳嗽,又怎麼會真的悄無聲息?江雪寒從沒想明白過這一點,隻覺敬畏。
門主說:“雪寒,我有事找你。”
青年的眼睛明亮如寒星,令人不敢逼視。哪怕他帶著微微的笑,神情好似春風拂麵,江雪寒也下意識垂下目光,恭敬地站著。
“但憑門主吩咐!”
“嗯,我知道。”門主又微微一笑,語氣溫和親近,“雪寒,說了多少次,不必如此客氣。我來,是想問……”
在江雪寒印象中,門主雖然外表文弱,實則果決堅毅。可這一次,他竟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兒,吞吐了幾個字,才說出後麵的話。
“我是想問,表妹她,果真說要離開玉壺春?”
嗯?江雪寒下意識抬眼,又重新垂眼。
“回門主,商姑娘確實有要走的意思。但因為她尚欠門中三百八十兩銀,屬下便駁了她的請求。”
青年沉默片刻。
“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