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青鋒張口:“大哥,你說得對。”——他隻覺大哥希望他這樣回答。
果然,淩言冰滿意地笑了,親親熱熱地攬著他的肩。
但實際上,厲青鋒心裡卻想:本事當然重要,所以,我為何要盯著商姑娘的機緣不放?我要真有本事,那誰也困不住我,何必眼饞彆人的東西,那才是真沒出息。
他們兩人都沒看見。
一根極細的絲線,從屋頂垂下。
它完全透明,沒有絲毫光澤,不被任何人發現——除了它的操控者。它悄悄垂落,悄悄浸入淩言冰的茶杯中。
片刻後,它悄悄消失,一如來時。
而淩言冰說得口乾舌燥,拿起那杯茶,毫無防備地一飲而儘。
*
三月到了。
城中的花開了不少,風也變得清潤,吹綠江南岸。
商挽琴開始使勁催促喬逢雪,問他,三月三就是落月山莊之會,為何他們還遲遲不出發。
“雖說有千裡駒和神行車,但今天都三月初一了,再不走,不會錯過麼?”
喬逢雪在院中練劍。晨練,他一身黑衣,長發高束,少了一分清貴的公子氣,多了許多少年的明朗清爽。
隻那一道軟玉劍,仍是劍光纏綿、帶著神秘詭譎之意,令人明白他並非不知世事的少年,而是看慣世事的掌權者。
他收了劍,才無奈道:“表妹真是著急。”
說話時,他目光掃過她頸前,見那一串水晶瓔珞圈好端端待著,襯得她膚光勝雪、明豔照人,眉眼便帶上笑意。
商挽琴不知他在笑什麼,不過他是常常笑的。她也不管他,隻叉腰:“還不是因為表兄總不說清楚。你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怎麼還反過來說我著急呢!”
喬逢雪並不承認,卻也不否認,隻微微笑一會兒,才道:“不是我要故意讓表妹著急,而是我也是第一起去落月山莊,實在不知道路。”
商挽琴瞪圓眼睛,剛想驚訝一聲,可見他含笑凝睇,她眼睛一眨,立刻露出笑容。
“表兄想看我吃驚,我才不上當。”她甜甜地說,“表兄胸有成竹,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他看她一會兒,笑歎道:“沒想到,我也有被表妹看穿的一天。是,我知道該怎麼辦。”
“落月山莊之會,慣例是他們派人來接的。那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門派,自詡遵奉天命、不沾紅塵,也不許旁人闖入他們的地盤。”
“每隔十年,落月山莊之會舉行的前夕,他們會派出車輛,來接受邀者。”
“十年前,我師父還在人世。我記得那一夜,娥眉月清輝朦朧,師父帶著我在城外等候。一輛飛車從天而降,落在我們麵前,其中傳出人聲,邀請我們坐上車架,前往落月山莊。”
回憶著和師父的往事,喬逢雪露出懷念的神情。
商挽琴記得,喬逢雪的師父是個慈眉善目、仙風道骨、人品高潔的白胡子老頭兒,可惜隻在書中回憶裡出場過。書裡說,隻有這樣的人,才教得出喬逢雪這般乾淨如雪的人,可惜——太乾淨的人,在這世道裡總受磋磨。
她靠過去,拍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收到了這份心意。
“表兄,那我們也要明天夜裡,去城外等候麼?”她問。
“想來如此。”
“那你打算帶誰?一個受邀者,能不能帶沒受邀的人?”商挽琴腦筋靈活,提問。
喬逢雪答道:“自然可以。落月山莊之會的受邀者,可以最多帶兩人前往。不過,若是鬨出事來,這人便永久失去參加聚會的資格。”
商挽琴一拍手:“那我要帶……芝麻糖!”
喬逢雪失笑:“芝麻糖是靈,不占名額。”
商挽琴又想了一會兒,遺憾道:“那我沒誰想帶了。小姨又不在,況且我怕她去了,當著人家的麵數落我個沒完,那還是挺煩人的。”
“不可編排長輩。”喬逢雪責備一句,又一頓,“果真沒有彆人想帶了?朋友也可以。”
“我又沒有那麼要好的朋友。”商挽琴很自然地回答。前科累累的“熊孩子”哪兒那麼容易交朋友啊,而且她有事要做,也沒打算交太多朋友,免得拖累人家……或者被彆人拖累。
可喬逢雪理解錯了意思。
他望著她,隻覺有些心疼,片刻後才道:“是他們的損失。”
商挽琴歪頭:“唔?”損失,什麼損失?
他卻偏過目光,不打算再說。
商挽琴不多問,隻興致勃勃道:“那表兄,你要帶誰——等等,你不會又要帶溫香吧?”
她努力回憶,原著裡,喬逢雪有沒有帶溫香去參加落月山莊的聚會?好像沒有。原本的劇情裡,隻有“刁蠻表妹”死纏爛打,愣是跟去了聚會。為此,她在玉壺春的名聲更加差勁。
而除了表妹,喬逢雪應該還帶了淩言冰和厲青鋒。既然都是結拜兄弟,帶上一起很正常。——呸,這麼一想,淩言冰沾了多少光啊,後來竟還背叛得那麼狠,真是罵他白眼狼都辱狼了。
果不其然,喬逢雪說;“溫香不是驅鬼人,不合落月山莊的規矩。我想帶上言冰和青鋒。言冰曾與我說,他也想去見識一番落月山莊的風采。”
商挽琴皮笑肉不笑:“好哦,知道了。”
她清楚喬逢雪的固執,懶得費口舌說服他。
她回到房裡,翻出一包強力瀉藥,打算今天晚上就扔淩言冰的食物裡,讓他腹瀉三天三夜,不說一命嗚呼,也必須爬不起來。
然而,沒等商挽琴行動,回春樓那邊就傳來消息。
——淩言冰,忽然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