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雜念(2 / 2)

江雪寒聽他一句叫錯,心裡起了刺拉拉的不舒服,又聽他這麼說,不禁追問:“鎮鬼王何出此言?可惜什麼?”

李憑風和氣地說:“沒什麼,我不過可惜江護衛一身才華,喬門主卻看不到。”

江雪寒本能道:“門主何曾……”

“打個賭吧。”李憑風說,“這次去天河沙漠,喬門主不會帶上江護衛。”

江雪寒一愣。

他想追問,但不知道這位鎮鬼王是不是故意的,當他才要開口,那位貴人就走到了一旁,欣賞雨中的石榴樹,那名叫李恒的護衛守在他身側。他們都背對著他,也再不看他一眼,好像完全對他失去了興趣。

如果他還是“一門七樓”的樓主之一,鎮鬼王會這麼無視他嗎?江雪寒不禁有了這個念頭。

什麼王爺不王爺!他煩躁地想,大周皇室都隻剩個架子了,還擺什麼譜……但各地還是承認大周皇室的地位,也會以得到官職為榮。“世代簪纓”,簪的是什麼纓?還不就是那大周名頭的纓!

聽說,鎮鬼王早已控製了朝政,賜予誰官職、剝奪誰的稱號,都是他一句話……

所以說,這種貴人為什麼要再三求娶商挽琴?真要是想和玉壺春聯姻,門中多少女弟子!

還有,他剛才說的那句話……肯定不可能!門主看重他,他心裡都明白,絕不會上這種挑撥離間的當!

但如果,能夠搭上鎮鬼王的線,多一條路……

江雪寒盯著那院子。他退後兩步,關上院子門,刻意放慢了動作;他好像在等待什麼,因為他想起上一次在落月山莊,鎮鬼王曾經流露出想要挖角的意思,但直到他完全關上小院的門,那道背影都隻是背影。

那護衛李恒給鎮鬼王撐一把傘,而江雪寒在院子外,自己撐一把傘。他們的傘是描了金的,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草,那些線條隱約還像一條龍;江雪寒的傘是金陵最好的鋪子賣的油紙傘,但和那把傘一比,還是像灰塵一般不起眼。

兩把傘,兩個世界。

江雪寒猛一下轉身,聽見內心痛苦的嘶吼。

——少爺,如果你是門主……

——江公子人品貴重、前途無量,他日必登高位……

高位,高位,什麼是高位?那高位在玉壺春裡,還是在朝堂之上,他要去哪裡獲得?

江雪寒忽而清醒,忽而迷茫。他眼底黑影翻騰不休,如天空中雨雲沉沉不去。

院中。

李恒到底回過頭,看了那禁閉的門扉一眼。

“看什麼?”李憑風沒回頭,背後卻像長了眼睛。

李恒收回目光:“公子在他心中種了鬼。”

“是我種的嗎?”李憑風笑了一下,語氣溫和而殘忍,“人心本就有鬼,我不過是順手澆澆水,能結出什麼果,全看他自己。”

李恒低下頭,沒吭聲,隻心想:你明明可以不澆水的。

*

李憑風他們都離開了房間,屋裡就隻剩商挽琴和喬逢雪兩個人。

窗外響起撲棱翅膀的聲音,接著是一陣有規律的急促啄門框的聲音。商挽琴走過去,輕輕推開窗,就收獲了一隻帶著水汽的銀色小鳥。

“啾啾!”

芝麻糖飛了進來,先在窗邊甩甩身上的水,才往裡跳。它羽毛厚,細雨隻掛在它身體表麵,一甩就乾了。

商挽琴探身出去,找了找程鏡花的影子。沒看見人,隻有回廊陰影裡有一點轉瞬即逝的波動。她裝作沒注意,伸手使勁揮了揮,表示感謝。

回頭時,看見芝麻糖落在邊幾上,正歪頭看她。見她看過去,它就扇扇翅膀,朝著桌上果子示意。那是一盤新鮮的、水靈靈的枇杷,還有一盤飽滿的紫紅色楊梅。

喬逢雪坐在桌邊,也正看著芝麻糖。他的手就在果盤邊上,但沒動。

芝麻糖緊盯著果盤,垂涎欲滴,但也沒動。

商挽琴看來看去,忍不住說:“表兄,你可以試試把果子遞給芝麻糖。”

喬逢雪還是在看芝麻糖,口中說:“恐怕不行,它有些怕我。”

商挽琴去拿了一隻枇杷,剝開後遞給芝麻糖,小鳥歡歡喜喜地吃起來。她戳了一下它的冠羽,回頭說:“我覺得它也不是害怕表兄,就是……有些太過敬畏?”

“啾!”芝麻糖忙裡偷閒,抬頭大聲應了一應。

喬逢雪笑笑,不作回答,招手道:“表妹,來,我有東西給你。”

她擦擦手,過去後,就見他摸出了懷裡的骨牌,放在她麵前。

“表兄這是……”她一怔。

“你一起收著。”他溫聲道,“李憑風有追龍鈴,能察覺你身上骨牌氣息,你將這塊一起收著,也好有個說法。”

商挽琴看看那骨牌。薄薄的一片,和她胸前掛的一模一樣。“這可是通往九鼎的寶貝,”她半開玩笑道,“表兄,你真放心給我拿著啊?”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他說。

“就是……萬一我也是那些覬覦九鼎的壞人呢?”她慢吞吞道。

他搖頭:“那在落月山莊中,你為什麼還要說把你那一塊都送我?”

“也許是我那會兒沒想清楚,後來我轉念一想,哎呀九鼎可是了不起的寶貝,我竟然也有得到它的機會,貪念一生,就想要搶了!”商挽琴義正辭嚴。

她說得這麼嚴肅,可喬逢雪看她兩眼,卻笑出了聲:“說得很真的似的。好了表妹,彆玩鬨了,好好收著。”

又把她當孩子。商挽琴拿起那第二塊骨牌,握在掌心。骨牌邊緣的棱角被時光打磨得圓潤,但用力握著時,還是硌手。

“好哦,我就收下了,表兄真是體貼。”她變成笑眯眯的模樣,“等拿到‘星沉白沙’的骨牌,我就把它還給你。”

“你倒是勢在必得。”他調侃一句。

“有表兄在,還有我幫忙,還能拿不到了?”她理所當然。

他看著她,含笑道:“是,有表妹幫忙,自然無往不利。”

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移開目光:“我是開玩笑的。”

“我卻是認真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