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鞭影帶來極大的壓迫感。商挽琴有心加快速度,卻聽見喬逢雪咳嗽起來。她心裡一急,手就一揚;一隻紙折的小馬飛了出來,落地就生出一陣運氣,變得和真馬一樣大小。
正是剛才商挽琴用油紙疊的小馬。
橢圓形的圖案印在馬兒額間,閃著光芒,令它得以撒開四蹄,發力狂奔。
馬兒沒停,商挽琴也沒停。她往前一跳,整個人淩空而起,腳下踩住一條長鞭,借力一躍,身形巧妙地避過無數鞭影,恰恰好落在馬背上。接著,她腰一彎、手一伸,喊:“表兄!”
青年抬起頭。他眼神似有愕然,又仿佛閃著探究;又或者這些情緒都隻是商挽琴的想象,實際上他隻是倉促看來一眼,就握住她的手,借力上了馬。
他落在她身後,低聲說:“表妹,你且穩住。”
說著,他左手箍著她,右手往邊上一伸。軟玉劍如銀蛇出洞,輕盈迅捷地飛出去,拽住了其中一條鞭子。
接著,他手用力一扯!
商挽琴隻覺身體一沉,連帶馬兒也一沉。她握緊韁繩,操縱紙馬,保持原先奔逃的節奏。
而喬逢雪剛才一個用力,竟然直接扯下了一條長鞭。他手裡掐住法訣,微微喘氣,臉也有些泛紅,但一雙眼睛清亮至極,眼中映出的劍光也明亮至極。
蘭草圖案舒展,清冷的風雪飄起。通道裡的鞭影速度變慢,那些巨石速度也慢了一些。
趁著這緩慢的空隙,喬逢雪手一指,那條被控製的長鞭就往後麵用力一甩,猛一下捆住了那四顆巨石。
他握住劍柄,回過頭,說:“就是現在,走!”
商挽琴會意,令紙馬速度提到最高,風馳電掣而去!
刹那之間,他們就超過了許飛;身影交接的刹那,許飛麵上的驚愕如凝固。商挽琴喊:“抓著馬尾巴!”
換了普通人,驚愕之際根本反應不過來。但許飛閱曆豐富,膽大心細,一震之後就往前一撲,雙手抓住那條飄揚的馬尾巴。
紙馬略略一顫,就又重新鼓足力氣,朝前奔去!
商挽琴感到自己的法力在燃燒,如果按這個速度揮霍法力,她撐不了太久。但她心中不僅沒有一絲畏怯,反而湧起一股暢快之意。前方未知的黑暗,還有那仿佛無窮無儘的雕像和鞭影,分明代表迫切的危險,卻也僅僅隻是危險。危險隻需要征服,不需要選擇和猶豫。
——砰!
身後傳來沉悶的撞擊聲,紙馬也受到了巨大的牽扯力量,不由停了下來。
商挽琴回過頭,看見身後地麵憑空出現了四個坑洞。那四塊巨石砸進了洞裡,剛好契合進去,被迫停止。
在她回頭的瞬間,捆著石頭的長鞭也化為飛灰。
雕像的手還在不停揮舞,鞭影也在空中舞動。過了很久,一切才慢慢平息下來。
人的喘氣聲也在慢慢平複。商挽琴確定他們暫時安全了,就取下腰間的水囊,大口灌著水,眼睛還盯著那一頭。喬逢雪拍拍她的肩,她閉了閉眼,又對他笑笑。
紙馬消失了,重新變回了一張油紙,破破爛爛地躺在地上,眼看已經報廢。
許飛一邊喘氣,一邊往嘴裡塞著恢複體力的藥丸。羅揚趴在她腳邊,一動不動,隻有呼吸安穩。
許飛也看著那頭,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們……算是過來看一關了?”
“大概。”商挽琴說,“表兄怎麼說?”
喬逢雪就說:“過了。”
許飛有有點困惑,看看他們,再看看剛才的道路:“我不太明白……所以,那些石頭就是基石?我們要把這四顆石頭,呃,運到這幾個坑裡?”
“那我們是什麼,就是那個……卑賤之軀?”說到這個詞,她反感地皺起眉毛。
“應該是。”商挽琴說,“入口處那兩句話,大概就是遠山頭人說的命令,對應著門上圖畫的第一幅,白沙古國命令奴隸修建宮殿。”
白沙古國的奴隸,可不就是卑賤之軀?
許飛更是皺起眉毛:“這麼說的話,難道我們要扮演奴隸的角色,服從白沙古國的命令?第一關是運送巨石,後麵兩關……種地還好,難道我們真要生死鬥?”
“……走一步看一步,遇到什麼問題就解決,總歸不會束手待斃。”喬逢雪回過頭,神情有些疲色,語氣還是那麼不急不緩,“而且,我們也得到了好消息。”
“好消息?”許飛吃了一驚。
“自然是好消息。”喬逢雪笑笑,“按羅先生所說,這三關隱喻了惡鬼的成因。現在我們是惡鬼的獵物,扮演的又是奴隸的角色,這就意味著,那隻惡鬼確實是通過食用奴隸的血肉,才得以存活、壯大的。”
“也就是說,惡鬼的成因是古王國奴隸的怨恨?”商挽琴問,“但傳說中,在獻祭奴隸之前,那隻惡鬼就已經存在了。”
“傳說有些顛倒順序之處,也不奇怪。”喬逢雪說得輕描淡寫,“白沙古國既然信奉女神,怎麼可能等到惡鬼作惡了才獻祭?必然早有此舉。”
商挽琴暗中沉吟。果然是白沙古國的惡鬼?雖說劇情中,登雲樹下的惡鬼也和古國脫不開關係……但劇情都變成這樣了,她還能信麼?總覺得……
她沉思著。
“原來如此……很有道理!”許飛卻恍然大悟,一臉佩服,“不愧是喬門主,身處險境還這麼冷靜!還有商姑娘,這折紙化馬之術,據說是中原鄭家的不傳之秘,可惜後來鄭家沒落,這法術也失傳了,商姑娘竟然會,還用得這麼好,真了不起!”
江湖規矩,不輕易打聽法術來源,所以許飛也隻是隨口一誇。
商挽琴卻一個激靈,醒了神。
“沒錯,許姑娘很有眼光。”她打個哈哈,“我們彆耽誤時間了,快走吧,還有兩關呢。”
許飛不疑有他,點點頭,重新背起羅揚。也不知道她和羅揚是什麼交情,生死關頭費力照看他,她也沒有一句怨言,反而理所當然的模樣。
商挽琴擦擦汗,把散亂的頭發重新攏了攏。走了兩步,她發現喬逢雪沒跟上,回頭問:“表兄?”
兩側火光搖曳,他正從牆上取一支新的火把。方才一路狂奔,原先的火把早丟掉了。
他取下火把,很仔細地察看一番,確認沒有問題,才對她點點頭。
商挽琴一笑:“表兄真是仔細。”
“多費一分心思罷了。”他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好似不經意開口,“我不知道表妹還會折紙化馬之術。中原鄭家的秘術失傳已久,的確很久沒見了。”
商挽琴睫毛一顫。她垂下目光,看著地麵,片刻後唇角上揚。
“表兄,你不知道的關於我的事,還多著呢。”她聲音含笑,“所以,你今後可要睜大眼仔細看,不然小心被我嚇一大跳。”
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接著,他摸一摸她的頭。
“不想說就不說。”他語氣柔和,“傻孩子,我又不會怪你。”
商挽琴怔了怔,嘴角更是上揚,眼睛卻閉了一閉。
“哦……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