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八十一章 江南風波(3)(1 / 2)

隆隆——

天空中響起了悶雷聲。

人們紛紛躲雨。仰頭看白水紛紛, 有人感歎說:“再下幾場雨,就到秋天了。”

也有人搖頭說:“這雨不正常。”

“不正常?”

“像是法術引來的。”

人們笑起來:“少聽些書呢!”

那人堅持:“是真的,真的有人能用法術引來風雨。很多年前江南大旱, 玉壺春的老門主就招來了這麼一場風雨。”

人們將信將疑。在江南一帶,“老門主”這個詞和“老神仙”也沒差多少,總有許多神秘的故事。

“可老門主早就不在了。”

“傳人在呢。”那人朝玉壺春的方向努努嘴, “天下第一的驅鬼人,難不成是假的?”

人們說說笑笑,有人當了真, 也有人並不當真。

無論如何,隻是一場夏雨罷了。

而對城中的某些人來說, 這場雨不僅僅是一場雨。

它是某種遮掩。

在悶雷炸響的同時,商挽琴手裡的刀也嵌進了“蟲洞”的腔壁。電光在刀刃上跳躍,發出“滋滋”的聲響, 下一刻, 它們猛然朝四周爆發!

砰……!

呼、呼、呼……

商挽琴握著刀, 站在原地喘氣。她背後是一條斜切而下的通道, 麵前是炸開的“蟲洞”碎片。

上方的地麵也被炸開, 雨水澆注而下, 宛如一簾瀑布。商挽琴渾身是水,唯有雙眼微微亮著光;那光形成一層薄薄的、無形的遮擋, 隔去了雨水。

她踏出一步,踩碎一片“蟲洞”殘骸。那東西還在微微扭動, 好似某種生物, 在被她踩碎之後,發出“嘰”的一聲,又化為一灘黑色的不明物體。

前方不遠, 程鏡花呈“大”字形躺著,一動不動。等商挽琴走到她麵前,她才抖了抖睫毛,嘴巴也咧了咧,發出嘶啞的聲音:“好大的雨。”

程鏡花的衣襟動了動,接著,一隻小鳥頭顱探了出來。它抖了抖頭頂的紅色冠羽,也衝商挽琴有氣無力地“啾”了兩聲。

商挽琴一直盯著她,從頭到尾沒有眨眼。直到此時,她才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

“活著……啊。”她喃喃道。

程鏡花還是閉著眼睛:“死不了。咳……雨好大,眼睛睜不開。”

“哦……我帶了傘!”商挽琴如夢初醒,左手抽出一把傘。這把傘被她彆在後腰上,一路剮蹭了不少地方,但還能撐開。

她蹲下去,將撐開的傘放在程鏡花身邊。傘麵垂下一圈取暖符籙,散發出熱意,溫暖了傘下的小小空間。

程鏡花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瞧了瞧這把傘。突然她笑了一聲:“你用刀挖洞就算了,怎麼還帶傘?都不倫不類的。”

“哦……”商挽琴還是有點愣愣的,“那,對不起。”

程鏡花看向她。

“商挽琴。”

“嗯。”

“我不是那個小廢物。”

“啊?哦,我聽芝麻糖說過了……你是鏡花的姐妹吧?”

“小肥鳥是這麼說我的?哼……無所謂了。你都不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奇怪……啊,你是說你們兩人共用一副身體?你們怎麼方便怎麼來就好,我幫不上忙,真對不起……”

程鏡花動了動脖子,徹底睜開眼,用力盯向她。那雙幽黑的眼睛裡,映出商挽琴的影子。

“我完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道歉……但是,現在要說的不是這些吧?” 她的目光偏向後方,“那邊的那個,你打算怎麼辦?”

商挽琴垂著眼。她一時沒說話,也並不著急,隻從懷裡摸出藥瓶,往程鏡花和芝麻糖嘴裡各放了一顆。

程鏡花舔了一口藥丸,辨認出傷藥的味道,還有一些是……讓人昏睡的藥材?

“商挽琴,你乾什……”她有些愕然,眼皮卻止不住地掉下來,大腦也滑向睡夢的深淵。她竭力睜著眼,卻也隻模糊地看見那個人站起來,背對她,腳邊濺起水花,那水花映著刀尖的冷光。

那柄刀的刀光,竟然如此明亮……

這是程鏡花最後一個念頭。

“你好好休息。”

商挽琴背對著她,說道。

“等你醒來,就結束了。”

天空滑過閃電,迅捷又反複地照亮這片空間。半塌陷的地牢裡,商挽琴站在雨中,站在電閃雷鳴中;雨水不停歇地滑過她的刀刃,又不停地滴落在地,仿佛透明的血液。

在她對麵,在那殘餘的建築裡,有兩道人影。

一個男人坐在輪椅裡,兩手搭在扶手上,頭顱低垂,一動不動。

一名女子站在他身後,身披鑲著絨毛的披風,垂下的發梢在風中舞動。

女子手上拎著一盞羊角燈。這種燈要將羊角熬製成液體,混合出美麗的顏色,再由巧手的工匠塑造成玲瓏的燈盞,並繪以精美的圖畫。它薄而透光,溫潤如玉,燈光流轉間閃爍著細微的彩色光暈,是貴人們珍愛的玩具,也是富貴風流的一抹側寫。

“看,這燈。”

溫香伸出右手,輕輕地、愛惜地撫摸著燈罩。她的指尖劃過那曼妙的春神圖案,輕點著搖曳的光影,也留下一道纖長的影子。

“小時候,我就有一盞這樣的燈。那是阿爹送我的生辰賀禮,隻我有,阿兄沒有。”她凝望著那燈火,出神地說,仿佛根本沒看見商挽琴,“阿爹說,這是皇家工匠做的東西,叫‘四季風物燈’,一共有四盞。這一盞是春神燈,另外還有三盞,他今後會都尋來,一一送給我。”

“但是,阿爹食言了。他去世了。”

“阿兄將家裡的東西一樣樣都賣了。祖傳的器物,阿爹的遺物,阿娘的嫁妝……最後是我的首飾,我的婢女,還有我拿回去的每一分錢。”

“這盞燈也被阿兄賣掉了。那時我真的很傷心。每次阿兄賣掉家裡的東西,我都很傷心。我們溫家,杏林世家、世代行醫,也是堂堂名門,怎麼就非得敗落呢?”

“我不甘心,我想要跳出去,我想要成為玉壺春的門主夫人,擺脫這爛泥一般的家。為了這個目標,我努力了很多年,沒有一日鬆懈。”

“所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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