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2 / 2)

她抱著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言不發,不理會四周那些或窺探或惡意的視線。李憑風走在她身前半步,已經是吞天的打扮,臉上一張毫無美感的黑紅色麵具,在四周白慘慘的麵具裡顯得鶴立雞群,一看就讓人瑟瑟發抖、退避三舍。

商挽琴跟著李憑風,而李恒又落後她一步。三個人裡,隻有她沒戴麵具。

戴不戴都差不多,這黑風山上,能貼著吞天這麼近走路的,從來隻有她一個。

到了黑風山後,李憑風也一直沒說話。三個人沉默地行走,很快來到了山頂主殿。山門佇立,漫長宛如沒有儘頭的石階向下延伸著,在陽光裡白得刺眼。商挽琴走過山門時,想起曾經某一天,她坐在這裡,跟著吞天學會了一道法術。

這裡到處都是類似的回憶。

她瞥了一眼吞天的背影,收回目光,也收回思緒。

到了主殿後,吞天讓他們在外麵等候,自己進去和其他人說話。主殿裡都是蘭因會的高層,教主啊、占命師啊、各大護法啊,都經常在裡麵。不過商挽琴從不知道吞天的頭銜是什麼,那個男人好像沒有頭銜,但很受尊敬,也很受畏懼。

過了一會兒,主殿的門打開了。沒人招呼他們進去,但這就是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主殿裡光線昏暗,兩側間隔地點著蠟燭,但那燭光搖搖晃晃、非常慘白,商挽琴總是懷疑,這些燭光根本不是拿來照明的,純粹是蘭因會拿來製造恐怖氛圍的。

主殿內,一些黑衣人各自坐在位置上。他們的坐法很像寺廟,中央最高處的是教主,邊上各站著一名教主護法。兩側各有兩名黑衣人,都是不同名頭的護法。占命師單獨坐在西北角,是個戴紅色麵具的神叨叨的人。

最後就是吞天,他隨便坐那兒,都看他心情,其他人不會管他。

“鬼羽,鬼青,這次任務情況,細細報來。”

商挽琴這才知道,李恒的代號是鬼青。其實都不能叫代號。在蘭因會,這就是他們的真名。對他們來說,商挽琴、音音這樣的名字才是虛假的,是為了任務編造的,是完成任務後就要隨手扔掉的符號。

她心裡笑了一下,用一種平淡無聊的口吻開始敘述。

她講完了,又輪到鬼青講。鬼青講得比她還無聊,而且是那種你聽得出來他特彆認真,但是也真的特彆無聊的敘述。聽得讓人想打瞌睡。商挽琴暗中觀察,感覺西北方的占命師就有點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其他人就看不出來,但誰知道?指不定已經在麵具後偷偷睡了一覺了。

她又在心裡笑了一下,挺自得其樂的。她從前不會想這些,滿腦子都是苦大仇深,可現在不會了。

聽完之後,黑衣人們又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最後坐好。教主清清嗓子,拿著手裡的金杖重重一敲,喝道:“鬼羽,你沒有確認喬逢雪的死亡,是失職!但念在你拿回骨牌,就算功過相抵,現在將骨牌交來,你便退下領罰罷!”

功過相抵,這個詞通常意

味著不賞也不罰,但在蘭因會它有另一個含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就是饒你不死,但你得滾去乖乖被折磨一頓,還要感恩戴德領導們留你一命。

商挽琴笑了。這個笑容她沒放在心裡,而是大大方方放在了臉上。

“我不交。”她笑眯眯地、親切地說道,並且抽出了手裡的刀,“有本事,就來搶咯?”

殿中沉寂了一刹那。這些人從沒見過這麼大大咧咧的反抗,一時愣住了。接著,就是各方大怒,有喝罵聲,還有直接拍桌子動手的聲音。

吞天本來坐在一旁打嗬欠,這會兒也怔住,旋即卻“哈”了一聲,興致勃勃地坐直了身體。

“——但是先說好。”

殿中女子伸出手,指尖掛著一塊骨牌,笑容可掬:“我已經種下法術,如果我受了稍微重了那麼一點點點的傷,骨牌也會開始碎裂哦。”

“我傷多少,它碎多少。假如我死了,它會怎麼樣呢?”

眾人僵住。

“也彆想囚禁我哦,如果我特彆不快樂、心情特彆低落,也不能保證骨牌會怎麼樣。”商挽琴揣回骨牌,煞有介事地打個響指,“怎麼樣,大人們,要試試嗎?”

僵硬片刻後,人們倏然扭頭,齊刷刷看向占命師。占命師驚醒過來,晃晃腦袋。他明明睡著了,卻對剛才的事一清二楚,便拿出幾枚銅錢撞進竹筒裡,搖了幾下,最後嚴肅道:“沒錯了,她說的是真的。”

殿內又是一片沉寂。麵具遮掩了人們的臉,但能夠想見,他們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哇——”

隻有吞天感歎一聲,興高采烈地鼓起了掌:“不愧是我的好徒兒,原來還留了這麼一場精彩的戲?是專門給為師排的嗎?為師十分受用。”

其他人都沒說話,隻有那占命師動了。占命師本來都重新垂下腦袋,這會兒忽然抬頭,一字一句道:“你想多了。”

吞天:……

他拿起手邊茶杯,重重砸向占命師。占命師一縮腦袋,側頭看那茶杯摔碎在牆上,他也隻嗬嗬幾聲,重新垂頭,當無事發生。

商挽琴餘光看見鬼青扭了扭頭,不知道是不是在忍笑。

這時,教主哼了一聲,掐出一道法決:“我看你是忘了還有子母蠱!”

子母蠱能夠束縛中招者的行為,也能束縛他們的力量。哪怕種下法術,也不能阻擋子母蠱的控製。

燭光,忽然齊齊一晃。

殿裡的空氣寒冷起來。這座大殿常年封閉,總彌漫著一股陳腐的氣味,現在冷風吹雪,竟帶來一股多年不見的清新之氣。

再看殿中。

青衣女子抱著刀,長發不斷飄拂。她鬢角眉梢落了雪花,令微笑也疏淡起來,似一抹淡淡的月光。那神情與某人很像,殿中其餘人尚不覺得,唯有吞天忽然捏緊了手。

雪白的、略微透明的晶體往四周延伸。說是晶體,卻又柔軟綿延,像流動的冰川。這力量以她為中心,蔓延得到處都是,甚至往上空攀爬,宛若無窮無儘。

一道冰雪凝結在她背後,牢牢貼住她,也包括蠱蟲所在的穴位。

教主抬起手,手指變換出虛影,頃刻就將子母蠱的法決捏了數十遍。

女子露出一點痛苦之色。可是,她仍安然地站在原地,四周的冰雪也照舊蔓延。

“你……!”

教主豁然起身,手指不易察覺地抖了抖。

“鬼羽,你體內的惡鬼明明已經被你自己……現在,你的力量又從何而來?!”

商挽琴笑了,說:“你猜?”

邊上,吞天癱坐在椅子上,換了隻腿交叉著,懶懶開口:“從喬逢雪那兒來的——好像啊,我也沒去看。”

“喬逢雪……”

殿內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還有一陣輕微的疑惑。占命師再次醒來,晃晃裝著銅錢的竹筒,確認了這番言論的真實性。

教主僵硬地站了片刻,忽然看向吞天,惱怒地吼:“你來之前,怎麼沒先用子母蠱試試你這好徒弟?!”

吞天愣了一下,不過這怔愣很短暫,隻有他自己察覺了。他麵上閃過了一絲真切的茫然和驚詫,仿佛自己也才恍然,自己竟然漏了這麼好用的手段——之前想懲罰她沒成,那個時候,怎麼沒想起來還有子母蠱呢?

但他將自己的迷茫和詫異牢牢鎖住,隻在麵具背後泄露絲毫。

“我不想。”他聲音笑眯眯地,還掏出匕首,“教主大人是想和我切磋切磋了?”

教主再僵硬片刻,緩緩坐下。

殿內的冰雪漸漸消融。

“……骨牌便姑且由鬼羽保管。”

大人物們矜持地拋出結論,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不自在。

“相應地,待到新年之際,坐忘穀開,鬼羽,你要去穀中取出最後一枚骨牌,召喚出通往九鼎的道路,你可能坐到?”

殿內的氣氛有些微妙,似乎他們也沒想好,假如她要回答“我不”,他們應該如何是好。

所幸,女子此時恭敬起來。她行了一禮,乖巧地說:“遵命。”

大人物們都鬆了一口氣,說一句“退下吧”,也不再提懲罰的事。至於鬼青,他們更是沒再看一眼,畢竟他從頭到尾都不重要。

商挽琴再行一禮,轉身時悄悄踢了一腳鬼青。後者默默爬起,默默跟著她走了。

最後,殿中旁人也都散了,隻有一個打瞌睡的占命師,還有一個癱在椅子上望天發呆的吞天。

忽然,吞天側過頭,喊占命師:“喂,老頭兒。”

占命師的腦袋一點一點,像沒聽見。

吞天說:“你給我算算姻緣唄。”

占命師身體一僵,再猛地一晃,險些往前跌撲在地。接著他猛一抬頭,用這一係列動作明明白白表現出了“難以置信”四個字。

吞天有點惱怒起來,猛然站起,大步往外走:“不算就不算!”

占命師看著他的背影,卻是慢慢抬起手裡的竹筒,開始搖晃。

哐啷、哐啷、哐啷……

吞天的腳步慢下來,很快徹底停下。他沒有回頭,沒有轉身,隻站在一片慘白的燭光裡,背影如幽夜。

占命師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求不得的。”

一息後,燭光猛地閃爍起來!狂風四起,將殿內數把高椅席卷起來,到處撞了個粉碎。

一片狼藉中,唯有占命師所在的西北角安然無恙。老人安然地注視著一切,搖搖頭,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嘍。”

說罷,垂下頭顱,繼續陷入那死亡一般的沉眠中。

良久,風平。

男人卻仍久久佇立,仿佛在等一句轉折的話語,卻終究沒有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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