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番外:關於他們的過去和未來(2 / 2)

商挽琴看著她,默默點點頭。

商玉蓮怔怔片刻,問:“你是怎麼想呢?你……認她是師父嗎?”

商挽琴說:“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師父究竟是誰,有沒有真的存在過。”

商玉蓮低下頭,無意識地笑了笑,說:“我也有相似的困惑。”

山頂祭壇開啟的那一天,喬逢雪找回了身為惡鬼的力量。他原本可以直接殺死李清如,卻選擇留她一命。

李清如陷入昏迷,被封印修為,押回玉壺春。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值得詢問,比如她在蘭因會經曆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她和李憑風之間的聯係,她潛伏玉壺春的二十年裡究竟乾了什麼,她手裡到底沾了多少人命……

而對商玉蓮來說,她隻想問,“辜清如”和她商玉蓮之間的情誼,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那個人什麼都沒說。

那個人坐在牢房中,隻是笑,說成王敗寇、願賭服輸,多說無益,不如直接殺了她。

當時,商玉蓮真是氣壞了,也傷心極了。她狠狠發誓,要從李清如嘴裡榨出一切真相。

但第二天,李清如就自儘了。她明明被安置在無法自儘的牢房中,卻還是設法了斷了性命。

關於她的故事,還是此後三年中,商玉蓮從瑣碎的線索裡拚湊出來的。

李清如的確是公主的女兒,出生後就被先代鎮鬼王抱走,丟去蘭因會,生生受著慘無人道的折磨。她繼承了皇室的特殊血脈,而且更加特殊,她的靈魂天生帶著鬼氣,能夠不斷吞噬不同惡鬼的規則,形成獨屬於自己的力量。

先代鎮鬼王死後,蘭因會大權旁落,但有李憑風這個遺腹子在,他們還是得認鎮鬼王血脈為主。

可偏偏,李憑風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商挽琴愕然。

商玉蓮慢慢點頭,說:“普通人。”

所謂普通人,就是根本沒有成為鬼人資質的人,甚至無法成為驅鬼人。先代鎮鬼王是個很強大的男人,都說虎父無犬子,可現實中虎父犬子的事總是常常發生。

李憑風就是那個犬子。

蘭因會中,畢竟留下了對鎮鬼王一脈忠心耿耿的人。他們看見少主天資匱乏,不僅著急,轉頭卻見李清如魂魄強大,潛力驚人。但李清如並非鎮鬼王的女兒,甚至是他的仇人,怎麼能用?

他們就想出一個辦法:剝離李清如一半魂魄,也剝離她一半力量和潛力,安在李憑風身上。

這是個離奇的想法,實現起來也很艱難,但他們做到了。

於是,吞天誕生。

李清如一直表現得非常恭順。她表現得對蘭因會極其認同、依賴,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對自己的遭遇毫無怨言,反而充滿讚賞。

於是,十六歲那年,她得到了一個任務:潛入玉壺春,成為長期的間諜。

她就這樣來到玉壺春,一待就是二十年。

“……音音啊,我現在才明白,我其實是個虛偽軟弱的人。”商玉蓮怔怔地說,“在我了解真相後,我發現我無法恨她。”

商挽琴靜靜聽著。

“我總覺得,她也是沒有辦法。她隱忍了二十年,虛與委蛇了二十年,才等到一個翻盤的機會。如果她真的認同蘭因會,又怎麼會冷眼旁觀,等著他們覆滅才出手?”

“還有,那次她本可以殺了我,但她隻是把我關起來。我們之間……終究是有些情誼的吧?”

商挽琴搖搖頭,站起身,彎腰又抱了抱她。

“小姨,她埋在哪裡?”

商玉蓮抬頭:“你想去看看她嗎?”

商挽琴張口,卻又臨時改了主意。她搖搖頭,輕聲說:“就讓一切徹底過去吧。”

她回過頭,看見門口一道修長人影。他仍是一襲紅衣,眉目清寒沉靜,仿佛一直等在那裡,而且會繼續等待下去。

商挽琴朝他走去。

“今後,我隻想看看每天的日出日落,還有四季不同的星空。”

(5)翠屏山

給乙水、魚擺擺、鬼青掃完墓,又給新種的奈子樹澆水後,商挽琴收到了青萍真人的來信。

這個活了超過百年的老人,寫信讓她來參加自己的身後事,信裡語氣樂嗬嗬的,說終於能了結這一生塵緣。

不僅是她和喬逢雪、芝麻糖去了,程鏡花和程樂心也去了。一路上,程鏡花眼淚汪汪,程樂心也紅著眼眶。對了,青萍真人特意製作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傀儡,供程樂心附身,這樣一來,她就真正是個獨立的人了。

翠屏山裡充滿了哀傷的氛圍,可青萍真人自己高高興興的。她穿了最莊重的衣服,吃了自己最喜歡的食物,彈了一首最喜歡的曲子。

“把我燒成一把灰,灑遍翠屏山就好。”

她笑著說:“讓我融入天地,化為

清風明月,繼續伴著這個世界。”

他們照做了。

那一天,很多人都哭了,連芝麻糖也哭了,還有一隻哭嚎打滾的猴子,不知道打哪兒來的。

隻有青萍真人的遺體滿麵笑容,仿佛在說,她度過了很好、很圓滿的一生,沒有留下丁點遺憾。即便有,那也不妨讓遺憾成為另一種圓滿。

(6)一些關於喬逢雪的細節

他第二世的起點,就是商挽琴恢複穿越記憶的時刻。是因為他回溯時光,才引起了商挽琴的變化。這或許是偶然,也或許是必然。

第一世的時候,江雪寒很早就死了,沒有後續的波折。所以,在喬逢雪心裡,他原本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然而他終究沒能抗住考驗,這讓喬逢雪非常失望。

溫香和江雪寒體內的鬼氣,是喬逢雪種下的。他想看看他們會怎麼選擇。如果他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其實能得善終。

那個心心念念著音音、將她當成後半生支柱的喬逢雪,早已死在了第一回的山頂祭壇。當他化身惡鬼,心中隻剩下了源源不絕的恨,所以在第二世的開頭,他對音音的態度更接近對待“一個比較看重的表妹”,而不是心上人。但後來,身為厲鬼的喬逢雪重新愛上她。喬逢雪愛了她兩次,也可能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遇到什麼,他都會再次愛上她。

音音為了陷害溫香而給自己下毒那一次,喬逢雪之所以那麼生氣,是因為他覺得溫香不配。音音居然為了這種人就輕易損傷自己的身體,哪怕當時他更多把自己當表兄,也氣得不輕。

他其實有輕度潔癖,所以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僅包攬家務,還會把音音一起收拾得利利索索、乾乾淨淨。另外,他要求芝麻糖每天洗澡,如果出門玩了多次,那每一次回來都要洗澡,這一度讓芝麻糖非常崩潰,差點離家出走。

有段時間,他嘗試每天給音音吹陶笛聽,吹得很認真,不久後發現音音對音樂其實沒什麼興趣,總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他嘴上很大度地說沒什麼,心裡其實很生了一會兒悶氣。

他偶爾還是會思考,音音究竟更喜歡那個溫柔正直的死人,還是現在本性扭曲的自己,但他決定永遠都不問出這個問題。

他打算精細地控製變化,讓自己看上去也在慢慢老去,直至白首黃泉。

(7)一些關於李憑風的細節

李憑風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普通人。他隻是普通人,又不是腦子有問題,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力量根本不屬於自己。但他不在乎。無論什麼,被他擁有就是他的。

所以,他也是這麼看待徒弟的。不管鬼羽怎麼想,她是他的徒弟,就是他的。

其實收徒的人不是他。開什麼玩笑,那時鬼羽才六歲,他大鬼羽九歲,那會兒也才十五歲,自己都沒活明白,乾嘛收徒弟。是他那個禮法上的姐姐收的。那個女人對於弱小的生物有種隱秘的同情,聽說她曾經悄悄養過不少小動物,無一例外都死了,之所以收鬼羽當徒弟,可能是覺得她很有天分,不容易死吧?

但不管是誰收的,是他的徒弟,就是他的。

一開始他挺煩鬼羽的,常常故意捉弄她。用蘭因會的那種方式捉弄。看她想哭又不敢哭,他覺得好玩。

不過鬼羽的天資真的很高,他有時覺得嫉妒她,於是更加賣力地捉弄她。

他對鬼羽一點都不好,他覺得鬼羽應該非常恨他,隻是礙於恐懼才不敢表現。他不在乎。不過有一次,他自己受了不輕的傷,忍著,誰都沒看出來,但鬼羽察覺了。

“師父……”

他記得鬼羽怯生生又努力想顯得不那麼怯的樣子,真是蠢死了。

他斜眼看她,用根本不屬於自己的粗啞聲音問:“乾什麼?”

蠢孩子抬起頭,伸出自己小小的胳膊,豁出去一樣,說:“你要是疼的話,讓我扶著你吧。我保證……保證不讓彆人看出來!”

他愣住了。

那應該是一次夕陽西下,蠢孩子的臉塗滿了橙黃的暖光,顯得更蠢了。怎麼會跑來關心他?從沒有人關心他。關心,這不是蘭因會的人應該做的事,哪怕是他的王府裡,人們也不是關心他,而隻是不斷督促他壯大力量。

他覺得應該教訓一下這個蠢孩子。

但很奇怪地,他伸出手,隻是輕輕放在她的頭頂。孩子的頭頂毛茸茸的,臉上還慢慢浮起一層紅暈,傻乎乎的,竟然還算順眼。

“蠢。”他說,“來吧,給為師當手杖。”

那以後,他很偶爾地會想,可能有個蠢妹妹也不錯。

再後來,蠢孩子長大了,變得不再那麼愚蠢。也不可愛了,嘖。不要蠢妹妹了,就是蠢徒弟吧。

蠢徒弟居然交朋友。

蠢徒弟居然養狗。

蠢徒弟居然囂張到在蘭因會裡玩遊戲。

他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她是不是忽然被換了個人——說不定換成了一隻狗?

不少人找到他,跟他說不能這樣放縱鬼羽。他一邊在心裡嫌棄蠢徒弟,一邊抽手就扇了那些人,罵:“我的徒弟,要你多嘴?”

蠢徒弟長大。

蠢徒弟變好看了。

蠢徒弟越發有了不該有的想法,比如想帶著她的朋友和狗離開。

他跳下欄杆,不再一味坐在上麵看她發蠢。他拿出散魂釘,決定幫她走入正途。

蠢徒弟被控製。

蠢徒弟痛哭流涕。

蠢徒弟第一次用恨得發狂的眼神看他。沒關係,她會好起來,會明白他的苦心。

蠢徒弟殺死了自己體內的惡鬼,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廢物。

他覺得,這貨是要氣死她。她就是仗著是他徒弟,他不會真的把她怎麼樣,才這麼為所欲為、什麼都敢做,要氣死他。

他氣得發狂,痛毆了一番所有諫言說要殺死鬼羽、震懾其他弟子的人,拖著鬼羽出山,去重新炮製一隻合適的惡鬼,給她塞進去。

不就是一隻惡鬼嗎!

這隻不好。

那隻將就。

這隻也還行吧,可還是說不上夠格。

蠢徒弟不領情。

蠢徒弟不配合。

啊,殺了算了吧,好煩。

每次這麼抱怨完,他就繼續炮製惡鬼。沒辦法啊,是他的徒弟。

蠢徒弟被占命師選中,要去玉壺春當細作。

……占命師有毛病啊,選誰不好選她。她那麼蠢,一點不會掩飾心情,竟然還能當細作?還勾引喬逢雪?真是異想天開。

多半很快就會失敗,讓他拎回來吧。

沒有。蠢徒弟沒有回來。

出意外了?去看看。

什麼計劃,說得好聽,口蜜腹劍,彆是真動心了吧。

呸,怎麼可能,蠢徒弟這種狼心狗肺的小白眼兒狼,不可能對那種爛好人或者偽君子動心。

怎麼還沒完成任務。蠢徒弟行不行啊?

幫她一把,推一推喬逢雪。裝什麼呢,偽君子,蠢徒弟好歹也算個明媚的美人,你真能忍著不動心?

……什麼,成親?

蠢徒弟倒是出息了。

她不可能真的動心的。她就不是那種人。小白眼狼沒有真心可言。

走了,行了,回去了,彆在外麵糾纏了,看著鬨心。小白眼狼還算計師父,果然是隻白眼狼!她會真動心才怪!

占命師的話都是放屁,什麼求不得——他需要求嗎?是他的就是他的,被他擁有了就是他的。

……還真動心了啊。

就為了那麼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要殺師父?不狠抽一頓是長不了記性了。

……她真狠。

蠢徒弟真狠啊。

不過也好。狠一些,自己才不會吃虧。

他始終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到底哪兒來那麼大的恨意和怨氣?他明明……一直都在為她好啊。

假如有來生,假如有來生。

蠢徒弟,稍微……給個機會吧?

一個機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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