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仲九行事利落,很快退出去。
謝鶩行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陳泠道:“你連死都不怕,應當不會舍不得這太醫一職罷。”
陳泠震驚於謝鶩行雷厲風行的手段排布,半晌才又一次叩首:“內相大恩,沒齒難忘。”
“不必謝咱家,隻是看在公主的麵子上。”謝鶩行語調淡淡,而且蕭沛如果知道顧意菀的棺木出京,興許還會自投羅網。
當然,他也有可能乘亂逃走。
陳泠並不知他心中所想,肩頭底伏著,對著霧玥又是一叩首。
霧玥手忙腳亂的扶起他,扭頭看向顧意菀,在這座皇宮裡,皇嫂是活不下去了,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她語無倫次道:“你,你一定要讓皇嫂重新振作起來。”
……
太子妃亡故的消息立時在宮中炸響。
霧玥一直跪守在顧意菀棺槨前,不敢離開,更不敢掉以輕心,唯恐出什麼意外。
賀蘭婠得到消息匆匆趕來,踉蹌走進大殿,看著置放在正中央的棺槨,
不住淌淚,喃喃道:“怎麼會這樣的。”
“表姐。”霧玥輕聲喚她。
◎本作者嗞咚提醒您《公主與奸宦》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賀蘭婠用力擦了把淚,結果越流越多,“怎麼好好的會這樣。”
霧玥握緊她的手沒有說話,如今她不敢告訴表姐真相,隻有等皇嫂和陳泠順利離開京城,一切才算結束。
貴為太子妃,卻連喪儀都十分簡陋,籌備好一切,就緊由一隊扶棺的人馬護送著從東華門出宮。
霧玥與賀蘭婠得了謝鶩行同意,一同送棺槨到城門處。
已經回暖的天,天空卻昏沉的仿佛怎麼也推不開,就與霧玥此刻沉壓的心情一樣。
她站在城牆口,看著扶棺的隊伍越來越遠,手心攥緊又鬆開,心中是濃烈的不舍與蕭寂。
陳泠已經扮作護衛一同離開,倒時會有另一隊代替他們去顧家,從此山高水遠。
可她都沒有機會當麵跟皇嫂道彆說一句珍重。
皇嫂你一定要好好的,霧玥在心裡默念。
*
三日後,夜。
仲九走進養心殿,朝坐在案後批閱折子的謝騖行道:“掌印,蕭沛沒有出現。”
謝鶩行停了停筆,不太意外的牽唇而笑,“要不說蕭家人都冷血呢。”
仲九道:“不過奴才已經讓人在離京的陸路,水路都增派人手,他想逃也不是容易的事。”
謝鶩行似乎在考量,半晌道:“若是發現蹤跡,先不要打草驚蛇,暗中盯著。”
夜已過半,霧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響,她立刻就坐了起來。
“公主還沒睡?”謝鶩行反手將門合攏,邁步朝著床邊走去。
屋內沒有點燈,霧玥隻能隱約瞧清他的身廓,小幅度搖頭,嗓音裡彌漫了落寞,“我睡不著。”
這三天霧玥幾乎時數著時日過的,也不知道皇嫂他們怎麼樣了。
感覺到謝鶩行在身旁坐下,伸手來攬自己的腰,霧玥自然的抬臀坐到他膝上,將臉靠到他胸口,又蹭了兩下,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心裡的忐忑才淡去一些。
既而仰起頭問他,“皇嫂他們會沒事的吧。”
謝鶩行沿著她的軟柔的呼吸,在她唇上輕輕啄吻,“趕往通州的那隊扶棺隊伍已經抵達,顧家已經在操辦喪儀。”
霧玥眼睛一亮,欣喜道:“那就說明,皇嫂和陳泠已經順利離開。”
謝鶩行頷首,這麼多天,總算見小公主笑了一下。
忽然覺得丟了個蕭沛,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乾脆就讓這天下再亂一些,將大胤王朝毀的一乾二淨。
早些毀了,他也可以早些帶著他的公主離開。
原也不覺得有多著急,人人都以為他愛權,他隻是愛看著這本不該存在王朝一步步腐朽毀滅,這讓他覺得暢快無比。
可那日看著陳泠和顧意菀離開,他竟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這爛地方。
謝鶩行反複輕吻著霧玥問:“
公主可也想與他們一樣,離開。”
離開?霧玥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浸在黑暗中的眸子透出迷茫,遠離皇宮的生活,她沒有經曆過,外麵的天地,她想去看一看,卻又從來不敢想。
“我不知道。”霧玥嗓音裡透著對未知的不安。
“沒關係,不急。”謝鶩行抱著她躺下,“公主累了那麼多日,睡吧,我抱著公主。”
霧玥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埋進他懷裡。
謝鶩行輕拍著她的背脊,哄著她入睡,聽著小公主越來越輕緩的呼吸,就在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耳邊傳來輕噥的嗓音。
“若是離開,要帶著蘭嬤嬤,雲娘娘……”霧玥在半夢半醒間小聲囁嚅著,聲音越來越音,“還有,表姐,心檀,心蓮……合意。”
聽著她一個個數著名字,連合意都有,謝鶩行氣堵在喉間,抵了抵齒根,小公主這是還拖家帶口上了。
似乎是因為沒有聽到回應,霧玥又細聲說:“謝鶩行。”
謝鶩行低頭在她眉心吻了吻,就當自己隻聽到了最後三個字,“知道了,睡罷。”
……
待三個月的服喪期過去,宮裡沉壓的氣氛才又鮮活起來,各部族使臣將要來京朝見新帝,宮裡各處都忙活開來。
養心殿外。
仲九看著麵前低垂著眼睫,手裡端著茶盞的趙婧凝,語氣刻板道:“趙姑娘怎得來了。”
趙婧凝溫軟的垂著眉眼,唇瓣抿笑道:“小女來替太後給內相傳句話,順道送茶過來。”
姨母把她留在宮中,明示暗示要自己幫她籠絡內相,趙婧凝起初無疑是抗拒的,可回想起那日在宮道上的一瞥,她又猶豫了。
出塵無二的容貌仿佛一眼就落在她心上,他低身給公主撣拂裙擺的那一幕,更是在她腦中久久不能抹去。
若能讓這樣一個滔天權勢的人為自己低身,誰又在意他是不是閹人。
既然姨母開了口,她又有私心,於是便應下。
仲九仍是沒什麼情緒的看著她,心裡暗暗歎了聲,說:“掌印人在刑部,趙姑娘不如去那兒。”
趙婧凝沒有多想,真就去了刑部,路上怕茶水涼了,又在馬車上支了爐子,打算等快到時再重新烹上一盞。
待去到刑部,出來相迎的太監直接將趙婧凝領到了地牢口,陡長漆黑的石階一直延伸往下,如同吞人的巨口,趙婧凝心裡漫起不安。
對上趙婧凝微有遲疑的目光,太監笑笑說:“內相審訊要犯,抽不開身,不過他交代了,若是姑娘過來,直接去尋他便可。”
趙婧凝這才放下疑心,猶豫了一下邁步踩著斑駁的石階往地牢走去。
越往下走,四周光線越是昏暗,照出石壁上斑斑駁駁的印記,好似什麼東西乾涸了一般,潮濕陰冷的氣息鋪麵,夾著濃濃的血腥味,讓趙婧凝直感到窒息。
“啊——啊——!”
陡然響起的痛苦嘶喊讓趙婧凝嚇得端茶的手直接一
抖,發出咣當的聲音。
“誰?”就聽一道清潤的仿佛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響起。
趙婧凝聽出示謝鶩行的聲音,勉強定了定心幾步走下石階,福身道:“見過內相。”
她輕抬起眼簾,衝入視線的畫麵讓她眼裡的嬌柔瞬間化成驚恐,瞳孔緊縮起。
審訊室的人架上赫然架著一個渾身是血,找不出一塊好肉,已經昏死的囚犯,剛才那聲嘶喊,就是他發出的。
謝鶩行側對著她站在囚犯麵前,聽到她的聲音才轉過頭,“是趙姑娘啊。”
他身體半浸在黑暗中,唇角勾著無害的笑,清雅的仿佛與這瘮人可怖的地牢格格不入,可趙婧凝卻看到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上裹滿了粘膩刺目的鮮血。
而那已經昏死過去的囚犯肩頭有一個森森的血洞!
她一下聯想到了謝鶩行手上的血,恐懼從四肢竄起,趙婧凝隻覺得頭皮發炸。
“還沒問趙姑娘來找咱家是有何事?”謝鶩行仍是笑著問。
對上他極為和煦的眉眼,趙婧凝慢慢緩和下驚跳的心,吞咽著安慰自己,隻是恰好碰見他審訊的畫麵而已。
如此反複在心裡說了幾遍,她才又挽起笑容:“小女奉姨母的令,來托內相得空為新帝尋一位開蒙的帝師。”
看到自己端著的茶,趙婧凝連忙遞上,“這是小女特意為內相煮的茶,溫度應當正好。”
看到滿是鮮血的手伸至眼前,趙婧凝眼眸驚顫,而謝鶩行就這麼直接用沾血的手端起了茶盞,他拈起茶蓋,用蓋沿輕刮著水麵的浮葉,沿著指骨下淌的血滴就這麼順著蓋子淌進了水裡。
見他把茶水送往唇邊,趙婧凝睛睜大著眼,被著駭人恐怖的一幕嚇得呼吸都摒了緊,那茶裡可有血啊!
下一刻,謝鶩行卻將茶水遞到了她麵前,漫不經心的說:“趙姑娘一路過來,怕是也渴了,這茶就賞你了。”
趙婧凝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茶盞,瓷白盞壁上一圈全是血跡,清澈的茶水也已經被染的渾濁。
到這一刻,她才徹底從那些幻想的畫麵中驚醒過來,眼前的人皮囊再好看,可皮囊之下就是個瘋子。
“……內相。”她顫抖著哀求看向謝鶩行。
“咱家讓你喝。”如珠似玉的清潤嗓音此刻在趙婧凝聽來隻有詭異和恐怖。
她兩手發抖著接過茶盞,撲鼻的血腥味讓她幾乎吐出來,躬著腰不停反嘔,恐懼的淚噙在眼圈裡。
謝鶩行睥著她滑稽狼狽的醜態,輕嗤了聲,自顧從袖中拿帕子,看著滿手的血又嘖了一聲,對一旁的隨從道:“帕子。”
*
翊霞宮裡。
楚太後看著麵前被嚇得哭哭啼啼的趙婧凝隻覺心煩,本來還以為她機靈點,能有些用處。
“姨母,他就是個瘋子,求您彆再讓婧凝去見他。”趙婧凝隻要回想起來,就渾身哆嗦,而那股血腥味在她口中怎麼都散不去。
“你就是被他嚇住了,跟你娘一樣沒用。”楚太後眉眼淩厲,“自己做個姨娘,你也想一輩子當個庶女。”
“哀家要顧及祖宗禮法,不能親自出麵為你娘撐腰,以免遭人詬病,可內相不一樣,他有法子讓你娘做嫡母,以後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不然,你是想將來與你娘一樣,給人做姨娘。”楚太後話裡話外透著威脅。
見趙婧凝白著臉,楚太後才又放柔聲音,軟硬兼施,“內相今日此舉就是考驗你,他這樣地位的人,想得他另眼又怎麼能軟弱無用。”
趙婧凝雙手攥緊裙擺,姨母分明是要把她往火坑裡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