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歩儼厲怒冷哼,“公主聽見了,他明知一死還要你過去,如此歹毒卑劣之人,你還看不清他麼?”
謝鶩行眼尾抽跳,其他狗屁東西都被他暫擱到了一邊,如今他隻執著於他的公主會不會過來。
若是不過來,他怎麼辦。
戾氣和迷惘同時在眼中竄起。
霧玥握緊冰涼的雙手,她一直再想用什麼方法阻止陸歩儼,可他告訴她他必死無疑,霧玥忽然什麼也不想了,隻想去到謝鶩行身邊。
她慢慢挪步往後退去。
陸歩儼看出她的意圖,眉峰沉鎖,當即喝道:“攔住。”
在他身後的刺客縱身朝霧玥抓去。
霧玥驚懼扭身,朝著謝鶩行狂奔過去,幾步的功夫,她已經被一雙有力地臂膀擁進懷裡。
誰也沒想到謝鶩行的動作會如此之快。
陸歩儼也震驚在原地,他不是應該沒有內力了。
月色下,謝鶩行旁若無人的擁緊著霧玥,頭顱低埋在她的頸窩處,“公主怎麼來的那麼遲。”
極低的聲音彌滿了落寞無助,仿佛就要被人拋棄了一樣。
手臂更是勒緊到霧玥喘不過氣,她鼻子酸楚的厲害,心口也抽緊生疼,可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但凡有一線生機,都不能放棄,陸歩儼或許會顧忌她而不
動手。
霧玥竭力忍住奪眶的淚,用力咽了咽嗓子,也同樣用很輕的聲音說:“你挾持我吧,然後趁機逃走。”
陸歩儼驚怒看著被謝鶩行抱在懷裡的霧玥,在他看來,公主良善單純,是如此的美好,怎麼能與謝鶩行這樣的亂臣賊子勾結在一起。
良久,他才讓自己冷靜下來,“謝鶩行,放了公主。”
“你逃不了的,放了公主,我留你一命。”
謝鶩行抬起一點眼皮,戲謔看向陸歩儼,“狀元郎當咱家是蠢的,放了公主,咱家還能有活頭。”
陸歩儼瞳孔一縮,他果然是利用公主,偏偏公主還把自己送了過去。
如今他已經被動。
謝鶩行改為將霧玥攬在懷裡,“今日咱家就是死,也要拉著公主與咱家死在一起。”
陸歩儼猛地跨前一步,冷聲下令,“救出公主。”
謝鶩行當著他的麵握起霧玥的手,氣定神閒的扯下束發用的發帶,慢悠悠的纏繞到兩人的手腕上,視線投向霧玥,“一起死好不好?”
霧玥怔怔看著他,墨發被夜風拂,清白雋美的麵容妖惑之極,言語間隱隱的瘋魔讓她呼吸發顫。
想起方才謝鶩行在她耳邊說,不會有事。
霧玥輕輕點頭。
謝鶩行揚唇一笑,挑釁看向陸歩儼。
陸歩儼難以置信的握緊雙拳,幾乎不敢相信霧玥會這麼做,她當真是被此人迷惑了心智!
陸歩儼身旁的侍衛沉聲說:“大人,不能再耽擱了。”
“狀元郎不是自詡傲骨清正麼,眼下可會為了要殺咱家一個禍患,而殘害無辜。”謝鶩行笑說著,注視在陸歩儼身上的目光卻漸漸變為審視。
陸歩儼緊咬著牙關,怒視向謝鶩行的雙眸充血浮滿掙紮,緊握繃白的關節咯咯作響。
“大人。”侍衛又道。
陸歩儼鬱憤填胸,怒火中燒,如此不擇手段之人怎能活在世上,可看向霧玥,動手兩個字盤桓在嘴邊,難以說出。
侍衛見狀也不再等他的指令,“來人。”
“慢著!”陸歩儼情急脫口。
“閣老有令在先,恕屬下鬥膽僭越。”侍衛眸光森寒,“給我殺!”
陸歩儼怒喝,“誰敢!”
“嗬。”悠然看戲的謝鶩行忽然笑出聲。
鄙薄的一聲笑,令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謝鶩行語氣閒淡,“狀元郎真是令咱家刮目相看,那就留你一命吧。”
陸歩儼冷笑看他,已經死到臨頭,還在說什麼鬼話……視線對上謝鶩行從容的眼眸,他心裡驟然生出寒意。
“人都在這兒了吧。”謝鶩行掃視過包圍,輕一抬手,落下時卻將手覆在了霧玥眼前。
“嗖——嗖——”
伴著他的話音,無數淩厲的破空聲自林間飛射而來,帶著森冷寒光的箭矢飛旋射向眾人。
“有埋伏!”
“中計了!”
驚駭的吼叫聲響起。
霧玥被擋住視線什麼都看不見,隻聽到耳畔此起彼伏的慘叫,鐵器兵刃碰撞發出的錚錚刺耳聲,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響。
血腥味開始彌散,伴隨著沉涼夜風襲卷進霧玥的感官,肅殺的死氣讓霧玥不住悸顫。
謝鶩行感覺到簌簌刮在掌下的羽睫,低首輕哄,“公主不怕,我在呢。”
陸歩儼渾身僵硬,看著一個個人在自己麵前倒下,血色彌滿的雙眸,腦中充斥著是快要炸開的嗡鳴。
哪一步出了問題,他頭腦昏漲,倏忽抬眸。
謝鶩行身旁到處是死狀淒慘的屍首,鮮血在他腳下蔓延,他眉目間卻淡的仿佛漠視一切,隻在有血濺到霧玥腳邊時,微皺了皺眉。
謝鶩行將人抱起,走向馬車,在錯身走過他身邊時連目光也沒有睇來半分。
直到最後一個人也倒地死在陸歩儼麵前,衝上來的番子將他押倒在地,他才驚醒回神。
“狀元郎什麼都好,就是蠢了點。”
謝鶩行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睥著跪在地上頹墮委靡的陸歩儼,淡淡吐字。
陸歩儼抬起頭怒視著謝鶩行,雙目血紅,“內相好謀略,以身入局,讓我們誤以為你中計,反被你趕儘殺絕一網打儘。”
他到此刻才想明白,從一開始,謝鶩行就是故意在順著他們的計謀走。
陸歩儼從牙縫裡擠出話,“你先是做出將人馬留在崇縣的假象,甚至那批被絞殺的番子,也是為了讓我相信你中計的一步。”
麵對陸歩儼的怒視,謝鶩行相反笑笑,“兵不厭詐,趙京玉那隻老狐狸沒告訴你麼,也是,你本不過就是他們的一步棋。”
陸歩儼渾身一震。
“峽裕江乃計一,擾亂咱家心神,崇縣流寇乃計二,讓咱家入局,狀元郎以為自己是第三計?”謝鶩行看著他搖頭,“趙京玉行事周密,他擔心那些前朝餘孽不成事,所以有你這第四計,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把握就能殺了咱家,所以能成就是最好,不成,你就是棄子。”
他目線斜向周圍的一具具屍體,“與他們一樣。”
“或者說從頭到尾,殺咱家都不是你們真正的目的吧,那麼大費周章,甚至犧牲狀元郎,是為什麼呢?”
陸歩儼斂下目光,扣在地麵的上雙手握緊,石子磨進掌心,刺痛讓他清醒,謝鶩行說的沒錯,將他引來此地就是計劃成功,能不能殺他,已不是最關鍵。
隻要三皇子能順利離開,他死又何妨。
“讓咱家猜猜。”謝鶩行壓膝蹲下身,小臂隨意搭在膝上,身體前傾看著他,“為了讓蕭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