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瀟按照約克夏交代,用石灰畫地為局,持著桃木籌,麵向東方吞吐氣息,“……今我步罡,三五合成,步璿躡衡……”
邊念詞邊把木籌安放在相應方位,合掌捏訣,“我神導我,周遊八方!”
處於地局中一行人,霎時間覺得眼前似有水波晃漾,往前走一步,眼前景象立刻變了,正是談瀟那日來過的幽冥唐墓。
隻是這一次似乎是不同的墓室了,季老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他還是頭一次有這種體驗,環視四周,立刻就看出來這屬於陰宅,陳設器物更是難逃他的眼睛,“盤口壺,雙係罐……瓷器可真不少啊。”
除了瓷器,還有大量的人俑,“石真俑……嗯,這個就是墓主人,還有十二生肖俑……”季老忍不住走到了俑邊細細看。
談瀟也看到了,十二生肖俑都能看出明顯動物種類,這個自然好說,但在生肖俑外,又有兩個人俑,五官宛然如生,一個望天一個伏地,伏地的那個幾乎是五體投地了。
“這是在乾嘛?”穆翡好奇地道。她也知道墓葬裡的人俑都是仿照陽間職務,有自己的活兒,看不出這倆能是乾嘛的。
“這兩個,一個叫仰觀俑,一個叫伏聽俑,我們通常認為它們的功能是為了墓主人觀測天地動向,或是天文地理,或是趨吉避凶。也有認為,可能是像行軍打仗時,聽地麵馬匹動靜。”
季老蹲了下來,去看那伏聽俑,“我個人覺得比較像是前者,有著驅邪方麵的作用,可能在看有沒有鬼怪會害自己的……”
他說到一半,就見那伏聽俑的眼睛竟從盯著地麵,變為斜斜看過來!
四目對視,季老驚叫一聲,後退數步,再定睛看去,那伏聽俑的眼睛又恢複正常了。
“難道是我眼花?”季老看向其他人,大家都被他的驚叫吸引了,“我感覺它……看了我一眼。”
“都在陰宅裡了,肯定不能是眼花啊。”穆翡悠悠道,“這地方都是人傑地靈,不止一個生出意識。”
隻是這個伏聽俑估計沒有那唐三彩鎮墓獸高級,還隻是能翻白眼。談瀟聽得則是心中一動,感覺是否有文章可做。
“所以,那鎮墓獸呢?”
“上次我一下來,它就出現了。說不定看我們這麼多人,躲起來了。”談瀟張望一下,“走,去其他墓室找找。”
這墓中人俑很多,往其他墓室轉悠,又看到了四靈俑。
所謂四靈俑,就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靈,這四靈俑形態向來很多種,有完全動物形態,也有獸首人身,還有像眼前這種一樣,是靈獸和站姿武士俑的結合。
青龍、白虎都是伏在人俑肩上,玄武交纏人俑身上,朱雀則被武士人俑托著。
因為季老的話,大家再看這些人俑時都注意許多。談瀟看到朱雀俑時,還笑了一下,朱雀和鳳凰形態相似,但其實不是同族。
卻見那朱雀俑的鳥首在大家矚目中,竟微微動彈,腦袋在武士俑的手底小範圍挪動。
因為隻有些微靈識,石頭的動作僵硬,大家都看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哈哈哈哈,這是在求摸頭啊。”
孔宣笑得尤其嘲諷:“朱雀,哈哈哈哈哈哈!”
談瀟:“……”
你……
算了。
談瀟忽然覺得後頸一涼,好像被人暗中觀察的感覺,他回頭看看,隻有一尊尊人俑罷了。不過用談瀟的話說,在這裡有異樣的感覺,那一定是邪門玩意兒沒跑了。
“是不是你?”談瀟正懷疑是唐三彩,就聽那四靈俑忽然一齊發出聲音,低喃出人聲,立體環繞式發音,重疊在一處:
“牛馬千萬,百人招取,盜賊欲至,百人斬之——”
不止鎮墓獸,這墓中之俑名稱各不相同,但多半都是為了鎮墓所用,隻見隨著念咒聲,四周牆壁浮起黑氣,糾纏為人形,足有百人之眾,跨馬持刀,帶著千絲萬縷的黑氣躍下!
“殺!”黑洞洞的嘴巴張開,發出嘶啞的聲音。
“誰也彆動!!”雄虺正嫌上次來發揮不夠儘興,生怕孔宣動用五色神光,刷一下沒了,將身軀伸展開,九顆頭都現出來,巨大的身軀將一行人圍住,張嘴咬去。
黑氣在它們嘴底被撕咬開,又試圖凝聚在一起,誓死守護墓葬。
“……”談瀟看著九頭之蛇亂舞的恐怖畫麵,忽然有點迷茫地道,“我們看起來,真的有點像那種缺德的邪門歪道。顯得對麵好熱血哦。”
眾人:“……”
上次來談瀟還沒覺得,這次他看著是真感覺,好像己方也挺邪門的。
孔宣嗤笑一聲,施施然道:“陰物便是這樣。”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故意給雄虺出手的機會。
有道理啊,如果是孔宣出手,那個光,誰看誰不說正派。
雄虺也聽到了,原本是刻意想展示自己的威猛,沒想到弄巧成拙,頓時有些羞惱,一張嘴,將這百人之騎全都吸進了嘴裡。隻見它身軀內左衝右突,像有什麼活物在亂竄,身體也隨之甩動著,碰到了石壁,發出沉悶的響聲。
“哎呀,小心!”季老大喊,倒不是讓雄虺小心,是讓它彆碰到這裡的東西了。
“嘶嘶嘶!”雄虺閉眼消化,再一張嘴,就吐出來一塊用朱砂填著咒文的石板,正是那些騎士的本體。
談瀟再次感覺到了窺探之意,這次他反手便用太陰彈弓給了一下,用的穆珍珠。
“鐺!”
一聲清脆之響,談瀟回頭看去,穆珍珠自動定位,射中一物,此物摔了下來,身軀還不得動彈,是靠腳下幾條小蛇拖動著蠕動。
談瀟看了心說好險,射的是穆珍珠,自有分寸,沒把它射壞了。
“這什麼?”孔宣則是用腳摟了摟,翻過來看正麵,嫌棄地道,“這墓裡怎麼儘是些反應遲鈍的玩意兒。”
對方悲憤看來:“你們!”
“唐三彩的鎮墓獸?這釉色可真漂亮!”季老眼前一亮,想要上前,又礙於對方比較奇怪,隻能遠遠張望鑒定。
“怎麼都會說話了,還無法行動,鎮墓獸也能中風的?”穆翡好奇地道。
“不會啊,上次它還挺靈活的,喊打喊殺。”談瀟說著說著,忽然發現鎮墓獸正死死瞪著自己,“……啊。”
談瀟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是我上次給它枷住了,走的時候也沒解開。”
眾人:“……”
雄虺不禁大笑起來:“我們當年也被枷過!”
不知道為什麼是有點自豪的語氣。
鎮墓獸閉了閉眼,羞恥而悲憤,看到此巫師去而複返,還帶了一大群人,其中一個手裡甚至有專業器物,什麼工兵鏟之類的,更確定了他們不懷好意:“我就知道你們想盜寶,還說什麼考古……”
它看了雄虺一眼,“你分明和我一樣是為鎮墓而生,卻助紂為虐。我雖被枷,卻不可能和你一樣臣服賊人。”
談瀟一聽,疑惑地看向季老:“這裡應該沒被盜過吧?”
季老早把此墓觀察個差不離了,“沒有。”
“那它知道的倒是挺多,是不是擅離職守出去逛過?”談瀟想起上次他也說什麼唐墓,今日提起更多,都不像它這個年代能知道的,像雄虺剛出土的時候英文也不懂。
而雄虺聞言,則是罵罵咧咧地道:“美死你了,你什麼規格和我們楚王墓出土的比,區區唐三彩也想給靈子效勞?靈子活著不可能找你,駕崩後都不可能用你鎮墓。”
談瀟:“……”
雄虺怒氣攻心,張大嘴就要把這不要臉的家夥也裹進肚子裡教訓一下。
尖牙都已經落在鎮墓獸的頭頂了,鎮墓獸又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蛇口落下,不知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命運,定然也是惡毒至極。
正是此時,卻聽那群賊人不知為何一齊大喊:“雄虺!”
裡麵一老頭語氣尤其焦急——可不能壞了它品相!
雄虺動作停頓住,咬是咬不下去了,舌頭在唐三彩頭頂滑過,訕訕閉嘴了。
頂著一頭口水的鎮墓獸:“?!”
氣暈了,這什麼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