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歡笑起來時有一對很精致的梨渦,齊岷儘收眼底,目光更冷。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調侃他眼尾的那一顆痣,卻是第一次有人調侃得如此乖張,放肆。
齊岷眼神沉厲,鬆開虞歡後,漠聲:“看好王妃,如有損傷,取爾等性命。”
春白等人一個戰栗,顫聲應是。
虞歡冷笑,知道這句警告不止是說給旁人聽的,也是說給她聽的。
嗬,當她稀罕旁人的命麼?
齊岷走後,春白等人心有餘悸,趕上前來看虞歡如何。
春白握起虞歡手腕,一眼看到齊岷留在上麵的指痕印,痛心道:“哎呀,王妃的手!……”
虞歡看過來,目光停在那一截紅痕駭人的皓腕上,眉間籠上陰翳。
齊岷手勁真大,像恨不得折斷她。
春白放下虞歡的衣袖,又檢查虞歡臉頰,幸而齊岷阻止及時,臉上血痂並沒有被摳破。
春白鬆一口氣,拿起鏡台上的玉肌膏,勸道:“王妃這又是何苦?萬歲爺惦念舊情,派齊大人接您入京,顯然是赦免之意。您要是想不開,自毀容貌,日後還如何籠絡聖心?”
“就是啊,以後的日子還長,王妃可千萬要愛惜好自己!”
身後有丫鬟跟著勸慰,或是言聖上對虞歡情深,現今處境,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或是替齊岷開脫,稱昨夜傷人之舉實乃誤會。
虞歡眼裡漸漸無光,打斷道:“我要喝酒。”
春白正給虞歡臉頰擦藥,聽後製止:“王妃臉上還有傷在,怎能飲酒?”
“那就取茶來。”
春白微笑,朝丫鬟道:“快,去取王妃的奶茶來。”
*
後宅有一處碧波浟湙的湖泊,湖岸古槐環繞,微風拂麵,乃是闔府最適合乘涼的去處。
虞歡坐在水榭裡喝奶茶,從下午一直喝至傍晚。
春白等人伺候在水榭裡,外麵則是看守著她們的錦衣衛,整座王府都已被圍,除虞歡外,還有十餘名燕王家眷、上百名王府奴仆被扣押,等待明日返京候審。
虞歡枕著手臂靠在美人靠欄杆上,暮風吹拂,薄紗廣袖被掀開,虞歡又看到了手腕上留著的淤痕。
虞歡伸手,緩緩撫摸上去。
上次這裡留有指痕印,還是被燕王強按著在床上做的那一次,她不喜歡被他碰,他便來硬的,用各式各樣的狠招來折磨人,那種感覺,可真是惡心透了。
人前的燕王明明文質彬彬,溫潤如玉,為何在人後會是那樣的呢?
或者說,為何他要撕下那張溫柔的麵皮,用那樣陰鷙、冷酷的臉孔來對待她呢?
虞歡想,大概是因為他想要從她這裡獲得愛,可是她偏巧對他沒有愛吧。
很多年前,燕王與聖上為爭奪她手足反目,險些在金陵城裡大打出手,坊間一時盛傳著關於她的禍水話本,爭論著她最後會“花落誰家”。
她從春白口裡聽得這些傳言後,感到新奇又可笑,那明明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為何世人偏要圍著她來嚼舌根?
又為何就認定,她一定要選擇這兩人中的其中一個?
那時候,她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誰都不選,可以繼續等一個自己傾慕的人出現。後來,父親做主,收下了燕王的聘禮,要她在次年春天嫁去燕地。
她對父親說:我不愛他。
父親說: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愛不愛,不重要。
成婚那天夜裡,燕王掀開她的紅蓋頭,用滿足的微笑告訴她,謝謝她最終選擇他。
虞歡心想:我並沒有選擇你,我並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利。
虞歡大概是一個很不擅長做戲的人,很快,燕王便發現他被“騙”了。
燕王很奇怪,他發現虞歡不愛他,便認定虞歡愛著聖上,愛那個他自以為贏過的皇兄。於是他開始妒恨,開始後悔,開始發狂,開始折磨她。
他酗酒,喝醉以後在風月樓裡睡了歌姬,後來又納了侍妾,縱容侍妾來她麵前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