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樂公主到——”
隨著一聲高喝,殿門緩緩開啟。
司露深吸一口氣,十指攥入掌心,努力保持鎮靜,緩緩步入殿堂。
今日,她是大夏公主。
不能表現出半分半毫的怯懦。
殿內的舞樂笙歌,歡聲笑語,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無數的目光朝她投過來。
司露雙手交疊身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所有的喧囂化為沉寂。
所有的視線帶著驚豔、漸入癡迷。
她美得不似凡人,更像是,九天下凡的神女。
燈華燦燦,映出她絕美的容顏,膚白勝雪、眉目似畫、秀美無倫,鬢發如墨雲,戴著鑲滿珍寶的玉冠,步搖熠熠,矜貴無雙。
身著雪色霓裳,渾身像是籠著輕嵐煙霞,將她本就絕美的容色張揚得舉世無雙,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足足有數丈長,上用金線織就了九尾神鳥,耀目的好似要展翅騰飛。
似真似幻、空靈輕逸。
不似凡塵中人。
隻看一眼便叫人遽然失了魂魄。
感受著那些注視,司露挺直脊背,保持優雅的姿態,款款走在金磚鋪就的大殿上。
“神女,神女下凡啊。”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便是沸騰的喧議。
“可汗好福氣,竟能取得□□神女。”
“我北戎定能得神明庇佑啊。”
在眾人的呼聲中,司露走上高台,約卓可汗頭戴金冠,身著王袍,雖兩鬢微霜,但精神尚可,他望著她失了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神女……哦不,昭樂公主請坐。”
司露屈膝斂衽,行了個中原禮,在他身邊的王後位上落座,身側,二王子為首的一眾王子們次第坐著。
他們個個頭戴紫金冠,著金縷袍,氣度華貴,此刻一道道目光打量過來,不少在她身上流連。
二王子看她的眼神更是幾近癡迷,如狼似虎一般,毫不避忌旁人。
這一幕被汗王發現,他有些不滿,咳了一聲,“海邏,你去後殿看看,酒備得如何了?”
這分明是將他趕走,呼延海邏哪裡肯,努力
辯解,“父汗,可兒子是北戎王儲,今日是代表北戎的,怎能離席。”
可這反而激怒了汗王,他麵上泛起薄怒,“你是太子,便可越過你父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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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王殿內觥籌交錯,笙歌鼓樂,無人察覺到汗王發怒,隻有近處的王室子女,才能看得清清楚楚。
“父汗……”
二王子還要辯解。
此時,坐在他身側的大王子發話了,“二弟,你雖身為王儲,但終歸是父汗的兒子,父汗發令,你如何能推卻?快快聽從了去吧。”
大王子生得麵善,沒有太多的棱角和鋒芒,說話的聲音也是謙遜和善的。
二王子一點就著,當即被激怒,口中狂言,“我與尊貴的父汗說話,豈容你個賤族之子插嘴。”
另外幾個王子看不下去,紛紛幫著大王子說話。
“父汗,二哥的話也太傷人了些吧。”
“是啊,他目中無人,不僅忤逆您,又出言辱沒大哥,德不配位啊。”
聽到德不配位幾個字的時候,汗王的神色突然一凜。
幾人噤聲,一時間再無人敢說話。
良久,一道低醇的嗓音響起。
“父汗,二哥身份尊貴,確實不該離場,後殿備酒的事,就由兒子代勞吧。”
清潤又澄淨,像是山中澗泉,敲打人心,很是悅耳動聽。
循聲看去,男人立在那兒,身形高大英挺,雖然隱在華麗的長袍中,卻隱約能看出他寬厚的脊背和虯實的臂膀,他麵容俊麗,五官深邃,給人英姿勃發之感,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透亮仿若曜石,在燈火下,璀璨無暇,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這張臉,司露隻覺熟悉。
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汗王有了台階下,覷了他一眼,沒多想便同意了。
“你既想替兄長分憂,便去吧。”
他躬身行胡禮,起身離去,身形峻挺,步履矯健,颯遝如流星。
而留下來的二王子,麵上的得意之色頓顯。
司露端坐著,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這宮中向著二王子的,隻有五王子。
所以方才那人,便是被人稱為狼王之子的——
呼延海莫。
可朱麗不是說他天生異瞳?
為何她並未瞧出?
若說她瞧出些什麼,那便是此人城府極深。
二王子心狠手辣、張狂傲慢,但卻胸無城府、無甚心計。
但這五王子,卻給人一種陰沉森涼之感,宛若幽深的汪洋,稍不留神卷進去,就會將人溺斃。
不過這自是與她無關,既然覺得此人危險,以後儘量避開就是了。
夜宴結束後,司露回到王後殿,梳洗過後,躺在闊綽的大床上,卻久久不能入眠。
這幾日約卓可汗還不會對她做什麼,還是會客客氣氣尊她為□□貴客。
她眼下還是安全的。
隻是七日之後,婚典禮畢,一切就不好說了。
並且經過這場夜宴,司露還發現,這北戎王庭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實際內裡暗流湧動。
大王子或有奪嫡之心,又似善於籠絡人心,其餘王子好似也都是站在他這邊的,可他母族低微,勢力不足以撐起他的勃勃野心。
眾王子之中,唯有五王子,是站在二王子這頭的。
可那也隻是明麵上看來,真正內裡如何,隻有他們各自心裡清楚。
如此盤根錯節、風起雲湧的王庭,司露一日都不願多留,可眼下她隻能等待時機,蓄勢籌謀,待時機成熟,便逃離此地,回到長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