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坐在燈火下沉思,眸若秋水、皓頸如霜,來之前,侍女已替她換上了單薄寢裙,北戎女人的寢裙都是為了服侍男子設計的,連王室的也不例外,領口闊大,裸露出大片雪白。
司露趁著約卓可汗未歸,尋了件披帛來遮,將領口擋得嚴嚴實實,不讓半點春光外泄。
隻是眼下她還有擔憂。
以上所設想的兩種可能,皆好應對,最不好應對的,便是最後一種。
吱呀——
殿門在此刻突然大開,
身著婚袍的約卓可汗在眾人的簇擁中,步入寢殿。
他屏退了侍從,闔上了門扉。
而後,一步步走向司露。
燈火下,他紅光滿麵、目光矍鑠。
一句話,便讓司露汗毛倒豎。
“公主,自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本可汗便在等這一刻了。”
那堅定的眼神分明告訴司露。
他今夜滴酒未沾!
就是要用最清醒的意識,將她這朵嬌花折下。
司露坐在床沿上,一隻手攥緊了身後的垂縵,力大得幾乎要嵌進床褥中。
下一刻,呼延約卓猛地向她撲過來。
好在司露早有準備,她旋身躲過,離開呼延約卓幾丈遠,幽怨地看著他。
呼延約卓鋪了個空,有些惱,翻身坐在床上,卻見美人如花,遠遠立在燈下,滿眼委屈地望著他。
他以為是欲擒故縱,斂了怒容,衝她笑。
“沒想到可敦還有這樣的身手。”
說罷,卻又火急火燎湊過來,作勢要摟她。
司露伸手攔住他,嬌笑:“可汗等一等。”
美人巧笑如花,嬌靨燦若雲霞,呼延約卓五迷三道,幾乎要暈了。
“怎麼了?”
司露十分委屈道:“今日婚典,全是按照你們北戎風俗來的,可汗是高興了,但對我而言,卻是莫大的委屈。”
她背過身去,作生氣狀。
“按照我們大夏的嫁娶風俗,新婚之夜,夫妻若不喝一杯合巹酒,便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合巹酒?”
呼延約卓眼睛亮了,沒想到,他的可敦竟還有這樣的好興致。
“本汗倒也是聽過的。”
他眼帶迷離之色,“怎麼,可敦要同本汗喝你們中原的合巹酒?”
司露含羞帶怯,輕輕“嗯”了一聲。
呼延約卓愈發心癢難耐,“本汗這便派人……”
“不消不消。”司露衝他擺手,徑直走到玉桌前,捧起兩盞早早就備下的金杯。
“可汗瞧瞧這是什麼?”
呼延約卓被她哄得哈哈大笑,“可敦當真用心,竟早早備下了,倒是本汗疏忽了,虧待了夫人。”
中原人稱妻子為夫人。
這聲夫人分明是他的有意討好。
“來,夫君,喝吧。”司露心下冷冷,麵上還是哄著他飲酒,長袖翩翩,香氣嫋嫋,芙蓉麵粲如丹霞,迷魂湯一般。
便是肝腸寸斷的毒酒,恐怕此刻呼延約卓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哐當——
酒盞砸落在金磚上,清脆一聲響。
應聲而倒的,是呼延約卓的身軀。
他倒在王榻上,再沒有半點意識。
這中原鼎鼎大名的蒙汗藥,果然名不虛傳。
危機終於解除,司露攏了攏身上的披帛,邁步走出大殿。
推開門,夜涼如水。
門口立著呼延約卓的侍衛還有不少侍女,她不動聲色道:“可汗醉倒了,你們好好服侍。”
“是。”侍女們不疑有他,應聲入殿。
司露往前走。
一盞孤燈嫋嫋,是春熙在階下等她。
明黃燭火,映出她一雙通紅的眼眶。
瞧見司露,她沒忍住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方才,她在殿外,聽著屋內的動靜。
心如刀絞,恨不得提劍進來殺了呼延約卓這個老色鬼。
她無比心疼司露。
司露走向她,想著方才虛與委蛇,與呼延約卓周旋的一幕幕,亦不自主地紅了眼眶。
她握住她的手,緊緊的。
“走吧,回家去。”
春熙知曉這是她對她的安撫。
可茫茫異國,哪裡又有家呢?
天高地闊,蒼穹茫茫,明月倒懸,清霜遍地。
漆漆夜色中,主仆二人清廖的身影被孤燈拉得好長好長。
似乎這天地間,隻有彼此為依靠,彼此為靠。
明日一早,呼延約卓醒來,必定會發現端倪,到時候,還會有一場硬仗等著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