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照顧她的侍女在門口的灌木叢中尋著了貓,可見它並沒有跑太遠,是出了帳子以後就躲起來了。
大家謝天謝地。
無人知曉,這貓是司露故意從窗口放出去的。
但眼下更棘手的是,可敦病了,到時可汗回來,定會心生不悅,拿她們問責。
整個帳子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所有人麵上都憂心忡忡。
司露並不想牽累這些無辜的人,她暈暈乎乎裹在被子裡,安撫眾人道:“你們不必害怕,我會同可汗說,是我自己要出去尋貓才著涼受凍的,跟你們沒有關係。”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隨行的巫醫很快就到了,替司露診過脈後,便說是風寒所致的發燒,吃幾副退燒的方子就能好了。
司露喝了藥便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迷迷糊糊間,發覺有人坐在她的床頭。
此刻她正處於半睡半醒的朦朧狀態,身上燥燙得厲害,裹著被子發了一身的汗,脖頸上都是細密的水珠,黏答答的,濕漉漉的,很是難受。
從五臟六腑散發出來的熱幾乎將她身上的水都蒸乾了,喉嚨又乾又啞,隻能破碎地吐出幾個音節。
“水……水……”
很快,那人替她端來了水,扶著她的後背,將那甘霖喂入她口中。
司露稍稍恢複了些意識。
緩緩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呼延海莫。
他回來了。
司露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可汗,你回來了。”
呼延海莫將她攬入懷中,此刻的司露雙頰燒的緋紅一片,杏眸氤氳著水霧,身嬌體柔,軟綿綿得沒有半點力氣,就像是一塊易碎的水晶,能夠激起人無邊的保護欲。
“我就離開一會兒,你便病了,看來,以後我得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才行。”
司露:“是毛球不見了,我去尋……”
呼延海莫:“省省力氣彆說話了,
我都知道了。”
司露嗓音啞啞的,像隻可憐兮兮的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牽連彆人,好嗎?”
“嗯。”呼延海莫難得的好脾氣,對她耐心到了極點,“你沒錯,隻是我現在都後悔送你毛球了。”
他目光幽幽瞪了一眼床邊的毛球,“把本汗好好的大婚之夜給攪了。”
怕他對貓撒氣,司露乖覺認錯:“是我的錯,今夜不能服侍您了。”
呼延海莫歎了口氣,“沒事,你先乖乖將身子養好,我們晚些再行敦倫之禮。”
司露蒼白纖弱,嬌喘微微的樣子,實在是我見猶憐。
他此刻對司露生出憐惜和心疼,足以讓他克製那翻湧的欲望,反正已經等了這麼久了,再等幾日又能怎麼樣呢。
司露躺在他懷中,呼吸漸漸平穩。
“可汗,我身上有病氣,怕過給你,要不您還是不要呆在這裡了吧。”
“笑話,我如何會怕病氣。”
他可是喝狼奶長大的,體質較常人不同,不易生病,在他的記憶力,他從小到大都未有過臥榻養病的日子,和眼前嬌嬌弱弱、風一吹就病倒的司露簡直有著天差地彆。
哎,她可真是嬌弱啊。
呼延海莫看得牙癢癢,卻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動了動喉結,突然來了親她的衝動。
猝不及防間,呼延海莫就這麼毫無征兆地俯首吻了下來,司露瞪大了眸子間,那長舌已然滑入口中,他在小心翼翼地吻她。
與從前的每一回吻都不一樣,這一次的親吻,不帶任何的攻擊性、傾略性,而是一種收斂的、克製的、輕柔的。
淺嘗輒止,並未過度求索。
呼延海莫是懂克製的,知道司露還在病中,不能承受過多的折騰。
隻是腹火又生了,揮之不去。
將司露輕輕扶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掖好被角。
他起身去了盥洗的裡帳。
沒多久,司露便聽到了嘩嘩的水流聲。
且那水流聲久久不絕。
*
婚禮結束後,司露回到王宮養病。
春熙和春草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照顧她。
在二人的悉心照料下,沒過幾日,病便好得差不多了。
不過司露打心眼裡可沒想這麼快好,若不然,等完全好了,呼延海莫定然不會再輕易放過她。
好在令人可喜的是,呼延海莫三日後便要出征達爾丹。
達爾丹在北戎去往西域的要塞,說是小國,其實就是一座城。粗粗估算下,呼延海莫此番出征,怎麼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回來。
她思慮再三。
決定趁此機會,讓春熙春草離開北戎,回到中原去。
這也是她們眼下最佳的機會了。
王軍開拔前夕。
風雨如晦。
司露坐下燈下,將準備好的宣紙鋪成開。
舉筆、沾墨、書寫。
明日,她會將這封信托付給春熙春草她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讓她們回到長安後,交給太子李景宴。
至於為何拖到今日才寫,實是不知該如何啟齒。
對於李景宴,她如今滿心酸楚,五味雜陳,更不知該如何落筆。
但眼下已經沒有時間了,待明日呼延海莫的王軍出發後,春熙和春草也要儘快動身離開。
所以今日這封信她必須寫好。
“子瑞哥哥,見字如晤。”
深吸一口氣,她工工整整地用狼毫寫著。
鼓足勇氣,一旦將這端口開了,便如洪閘放水一般,源源不絕起來。
帶著思念、愁緒、悲戚、無奈,萬般情緒糅雜在一處,於筆端傾瀉而出。
簪花小楷秀麗,頃刻便堆疊成行,洋洋灑灑寫滿了整頁。
“一彆半載,不知你如今可還安好……”
“遠赴北戎和親,並非出自本心,實乃無奈被迫之舉,我身如浮萍,孤苦無依,來至北戎王庭,方知此地凶險,虎狼環伺,處處遭人脅迫,叫人難以喘息……”
“時過境遷,然往昔誓約猶在耳畔,終日不忘。願君能念及過往之情,出手助我脫這困局,來日必當報還。”
“司露,敬上。”
寫完整頁,她長舒一口氣,眼圈卻紅了,將那書信規規整整疊好,又從錦匣中取出半枚龍佩,作為信物,打算一並裝入信中。
可倏然間。
門扇大開。
呼延海莫推門大踏步地走進來,心情愉悅地對她道:“明日我便要出征了,此次會途徑西域邊地,你可想要什麼禮物,我回頭給你帶回來。”
司露僵住了,瞧著桌上那張信紙,一時間心驚膽寒。
“你、你不是在同大祭司們商議事務嗎?”
她明明派人打聽到了今晚他在王殿會客,不得空暇,怎麼會……
“無非是一些雜事,我讓大祭司去處理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呼延海莫朝她徑步而來,越走越近。
眼看就要瞧見了……
屋內火燭明明,滿是香暖。
窗外卻風聲大作,卷起漫天的枯草敗葉。
司露一顆心砰砰亂跳,抓起那張信紙和龍佩,動作迅疾地藏到了身後。
卻還是被呼延海莫瞧見了。
感覺出她的不對勁,呼延海莫靠近她,高大身形帶來十足的壓迫感。
“藏什麼了,拿給我看看。”
司露小臉唰得一白,“隨便寫的東西,不好給彆人看。”
“拿過來。”
呼延海莫愈發覺得不對勁,一把握住她背在身後的手腕,扭到身前,將信奪了過來。
那一刻,司露臉上血色儘失,害怕地呼吸都快喘不過來了。
呼延海莫精通中原文化,如何能看不懂這封書信?
果然,呼延海莫讀著這封信,又緊緊握著手中那半枚青玉龍佩,臉色驟變,沉得比屋外的陰雲還要濃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