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西風烈烈。
格桑帶著司露,還有整裝待發的金甲騎兵,早已恭候了許久。
呼延海莫徑步朝司露走過去。
他將身上的金裘披風解下來,披在司露身上,又仔仔細細替她係好帶子,將她抱到了馬背上。
翻身上馬,他將她圈在滾燙的懷中,側首在她的雪腮邊親了一口,親昵道:
“乖貓兒,我早說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兜兜轉轉,司露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哪怕拚儘全力,卻還是逃不脫,掙不開。
從頭到腳的絕望籠罩著她,使她渾身上下變得冷寂。
這一刻,恐懼消散了。
再沒有從前那些戰戰兢兢、畏怖憂愁。
隻有心灰意冷、毫
無生氣。
呼延海莫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枯寂,安撫一般在她耳畔道:“放心,我不會責罵你、懲罰你,回去後,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好好疼愛你、保護你。”
司露沒有回應,任憑烈烈風聲,將呼延海莫的話語吹散。
日暮西沉,遍地鎏金碎影。
呼延海莫駕馬,帶領著隊伍開始緩緩歸返。
身後,西域的風沙,也離她漸漸遠去……
*
長安。
東宮,崇文殿。
日影潼潼,紫檀木多寶架上,四座鎏金蟠螭紋香鼎,爐煙浥浥。
槅扇四合,透過回字紋的窗欞,可見小花園中的荷花池,一派明瑟曠遠。
珠簾半卷,長書案邊,太子李景宴正在與宰相李臨商議政事。
他身著一席赭黃色長袍,廣袖博帶,頭戴漆紗冠,俊挺儀容,眉眼疏朗,宛如雲間朗月,又似沅茞澧蘭,溫其如玉。
真是應了民間流傳的那句。
“太子其人,蕭蕭肅肅,軒然霞舉,好似明鏡,高懸天際。”
此時,他正與顧臨對坐飲茶,談及西域和北戎和局勢。
“顧尚書,北戎和西域聯盟一事,你如何看?”
“不過是空有野心罷了,隻要我大夏邊疆守戍穩固,藩鎮兵力強盛,此等蠻夷之國就不足為懼。”
“顧尚書說得極是。”李景宴深以為然地頷首,遂將此事擱置不提,又道:
“戍守幽州的安將軍不日便要入京述職,我聽聞顧尚書平素與安將軍交好,情誼匪淺,屆時,孤到在燕回樓設宴,不知李尚書可否能將安將軍一同請來?”
李臨一貫老謀深算,如何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他捋了捋長須,說道:“安崎那賊子可不是個好打發的,太子若想得他支持,非得多拿出些誠意不可。”
顧臨將他稱作賊子,可見對他是不屑一顧的,但李景宴當下需要這些藩鎮將領的支持和保舉。
“那是自然,顧尚書放心,回頭您老是中間客,孤自然也不會忘記你。”
“太子有心了。”
對於這位會察言觀色的太子,顧臨總是很滿意。
他想起什麼,又道:“聽說太後保下了司家,司將軍和他的嫡子眼下已在通門戍邊了,太子可知道此事了?”
“嗯,前幾日便知曉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司家走到如今這一步,全是他的手筆。
“可要老臣安排些人手……”
李臨眼中殺機頓顯,斬草除根,是他們打壓政敵最常用的手段。
司家剛直勇毅,忠君愛國,可偏偏不能為其所用,隻得毀之。
不動聲色間,李景宴修長的指尖,輕撫過腰間的龍佩。
一顆堅冷的心有片刻的鬆軟。
“罷了,既不在京中了,便損害不到咱們,就此放過吧。”
“也好。”
顧
臨點點頭,也省得他費一番心力,安排人手了。
兩人議完事,已是日影橫斜。
李景宴一路恭送著顧臨下了崇文殿,又目送著他離開東宮。
暮色四合,風聲寂寂。
李景宴立在階下,長身如鶴,風盈滿袖。
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甬道儘頭,他長眸輕眯,臉色漸冷,轉身回返。
回到殿中,內侍突上前來傳話。
“太子殿下,今日宮門口來了兩個女子,說是有密信必須親手交給您。”
“她們還給了奴才這個。”那內侍從懷中取出半枚滿是碎紋的龍佩。
“您看……”
那龍佩分明是碎裂後又被東拚西湊起來的,但確實與李景宴身上的龍佩是一對。
老太監不敢怠慢,所以進來稟告。
果不其然。
李景宴在看到那枚玉佩,臉色當即一變,說道:“召她們進來。”
*
夜幕降臨,星辰點點。
達爾丹王宮內,燈火通明。
呼延海莫並未直接帶著司露帶北戎,而是轉道來了此處,這座他剛剛征服的城池。
星輝月色裡。
他帶著她騎行在達爾丹城中的街道上,馬蹄聲噠噠,清脆入耳。
他洋洋得意地向她展示著自己的豐功偉績。
告訴她自己攻下這座城的全部經過,好似一個希望得到她的讚賞的孩子,期許她的另眼相待。
司露聽著他同她講述勝利取得的經過。
這亂世中,呼延海莫的確稱得上是個梟雄。
但在感情上,卻是一個讓她難以接受的男人。
她不可能愛上他。
他狂傲不羈、目下無塵,他無法理解尊重,更彆提對女人的尊重。
這是北戎的一貫習俗,他們將女人視作私有物,附屬品。
所以呼延海莫將她視作豢養的鳥雀,需要她的服從和聽話,她也很能理解。
他們兩個之間,隔著太深的鴻溝了。
注定永遠也走不到一起。
一晚上,司露的神情懨懨,悶悶不樂,呼延海莫都看在眼中,他唱了一晚上的獨角戲,雖樂此不疲,但耐心總歸也有限度。
回到寢殿。
他將她抱上王榻,欺身便壓下來吻她。
司露這一回很配合,毫無反抗掙紮,予取予求。
呼延海莫很不解她今日為何會這樣,為何會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他停下來,深深盯著她,心有不甘地問道:
“為何你對所有人都能笑臉相迎,偏偏對我就要如此?”
前陣子在西域王宮,他見她對佛子、對女王,甚至對那小沙彌,都會展露明媚動人的笑臉,偏偏到了他這裡,就變得這樣冷漠,他不明白,他當真就讓她厭惡到這樣的地步嗎?
司露如今身心俱疲。
她不想再同他演戲,順
從他了,於是她直言不諱道:
“我說過了,我隻想回中原去,不想留在北戎。”
呼延海莫被她的態度激惱,□□道:“那我也告訴你,你是我的,你哪兒都去不了,隻能呆在我身邊。”
司露注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呼延海莫,我不是你的,我有思想,有主見,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誰的物品,誰的附庸。”
她不是商品、貨物,會歸誰所有,亦不是誰的奴隸、附屬,可以隨意被人踐踏尊嚴,當做豢養的寵物。
見她竟然敢直呼起他的名字,呼延海莫不怒反笑。
昏暗燭火下,他眸色深沉,好似汪洋。
“怎麼,是不裝了,還是裝不下去了?”
他唇角挽起一抹譏嘲。“我看你是心裡還放不下那人吧?”
與他說再多也是對牛彈琴,司露深吸一口氣,咽下所有要說的話。
彆過頭去,索性冷著臉不與他說話。
“總是這般倔強。”
這反倒激起了呼延海莫的怒氣,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目光中帶著惱恨,故技重施,對著她雪白膩滑的脖頸,埋下首去,咬了上去,那雪膩纖柔的脖頸上,瞬間留下了他的印記,那是深深淺淺一片紅痕,隨著他潮熱的氣息的轉移,所到之處,激起一片又一片的酥麻,一陣又一陣的戰栗。
他精壯的胸膛起起伏伏,低低在她耳畔輕哼。
“看我今晚怎麼收拾你,讓你臣服在我身下。”
*
潔白纖細的手腕被銀鏈纏繞在床頭,每牽動一下,都會發出輕微的叮咚聲。
昏暗的燭光搖曳跳動,帳幔深深,滿室馨香。
銅牆鐵壁的禁錮下,美人氤氳著水汽的杏眸裡,全然一片難以承受的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