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遮住了大片天光,投下斑駁日影,風拂林動,光點也跟著晃動,花飛蝶舞,水聲潺潺,恍如夢幻。
突如其來的吻,讓司露沒有半點招架之力。
不同以往的宣泄粗莽,來勢洶洶,他變得克製輕柔,小心翼翼,似是特意收了力道,怕將她碰壞了。
他的手墊在她後背,再將人抵在了樹乾上。灼熱的呼吸撲在她耳畔,他含咬挑弄著那垂下來的軟肉。
見她沒有抵抗,他繼而再去銜她的唇珠,一步步深入,再去勾纏那道粉嫩的小舌。
司露並非不想抵抗,隻是呼延海莫將她渾身的都折騰軟了,酥了,麻了,讓本就在策馬後精疲力竭的她,沒有半點推拒的力氣。
那兩隻柔夷宛如軟綿的貓爪,推在他身上沒有半點傷害力,反而像是在撩撥人心,弄得人心口癢癢。
清風皎皎,吹開層層浪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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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暮雨連天。
太極宮,南書房內。
玉簾高卷,爐煙浥浥。
風拂紗動,漫天的雨珠斜飛進窗內,沾在綢絲帷幔上,洇濕一片。
新帝李景宴端坐紫檀玫瑰圈椅之上,正目不斜視地伏案批閱奏折,寬大的衣袖纏繡了銀絲,牽動時宛如浮雲滾動,矜貴不可攀。
他容顏似玉,眉眼溫朗,君子謙謙。
不多時,有內侍走進來,說是楊仲楊尚書求見。
李景宴擱下朱筆,麵上神色肅肅,當即道:
“快請進來。”
楊仲一席緋紅官袍步入室內,儀容整峻,宛如孤鬆,他叉手深躬,對李景宴行了大禮。
“臣楊仲,參見陛下。”
李景宴下座去相扶,“楊愛卿快快平身。”
楊仲落座後,李景宴屏退了所有內侍。
窗外陰雨綿綿,天光晦暗,室內點了鮫油的長明燈熠熠閃爍。
“楊尚書,朕命你辦的事如何了?”
楊仲目光謖謖,
將懷中藏著的折子呈上,“還請陛下過目。”
李景宴接過奏疏仔細翻看,眼神漸漸變得灼亮。
楊仲道:“臣已掌握了顧臨的門生互相勾結,貪墨徇私等數條罪證,隻等時機一到,便可將他們連根拔起。”
“此中千絲萬縷,牽連深廣,到時顧臨也難逃其責。”
“好、好。”李景宴讚不絕口,長眸爍爍,“不愧是朕最得力的楊愛卿。”
隻要顧黨徹底掃除,那他便在朝堂上再無掣肘,可以真正執掌大權了。
李景宴看了眼窗外的細雨,說道:“雲開雨霽前,自是最艱難、最黑暗的時候。楊愛卿若有任何需要,儘管提來,朕定會不遺餘力替你做到。”
“朕還可向你允諾,來日顧臨一倒,宰相的位置,便是你的。”
楊仲聽聞此言,大受觸動,趕緊起身,稽首跪拜,“臣,謝陛下厚愛。”
送走楊仲後。
李景宴再次返回了宮室。
他站在桌案前,鋪開宣紙,揚手舉筆,落下幾個濃墨重彩的字。
“順時而動、蓄勢而發。”
鳥儘弓藏、兔死狗烹,顧臨這把劍,他已經利用完了,是時候該收起來了。
若他不配合,那便直接折斷,一勞永逸。
*
李景宴走出南書房時,夜色已沉。
驟雨已歇,空氣中任氤氳著水汽,濕漉漉的地板在宮燈輝映下,反著淡淡的光。
宮人提著燈籠走在他前頭,給他開路。
還未走出幾步,去見一內侍麵帶急色,匆匆奔至他跟前,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朝他道:“陛、陛下,您派出去的暗影衛,隻、隻回來了一人。”
李景宴沉靜的眉眼閃過驚色,問道:
“人在何處?讓他來見我。”
他這隻暗影衛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大內高手,就算千軍萬馬中也能保全下來,如何會——
李景宴不敢置信。
他回到南書房內,在琉璃燈下來回踱步。
待到那內侍帶著唯一活下來的那個暗影衛到來時。
他方才相信了此事。
那暗影衛雖然活著,但隻能說是苟活下來的。
瞎了一隻眼,臉上的刀疤深入骨髓,貫穿到了頭部,像是生生嵌了一條溝壑,看著十分可怖。
可見他先前,所受的創傷有多大。
更令他無法釋懷的是,一整支暗影衛全部折在了北戎!
李景宴怒火中燒,再沒了半點平日的端方持重,嗓音帶著薄怒,發出喑啞的,類似嘶吼的聲音。
“不是同你們說,不要直接動手,不要正麵出擊,要伏擊,要等待時機,趁呼延海莫身邊無人時,再動手嗎?”
他痛恨不已,袖籠中雙拳捏得死死的,燈影下來回踱步。
那暗影衛跪在地上,渾身都抑製不住地顫抖,響起那些慘死的弟兄,他紅著一隻眼睛,咬牙切齒地說著,嗓
音悲痛到了極致。
“陛下,我們如何沒有設伏。”
“可、可是——”
“那北戎王憑一己之力,把我們所有弟兄,都殺了。”
李景宴目眥欲裂。
僅憑一己之力?
從前他聽說過北戎太子呼延海邏是個天生神力的怪物,可在千軍萬馬中衝殺自如。
而弑兄篡位的呼延海莫定不及呼延海邏,所以他大可以對北戎放鬆警惕。
卻沒想到,他竟有如此勇武之能。
若此事屬實,那呼延海莫的武力,或許遠在那被北戎人傳作神話的呼延海邏之上。
他這數十暗影衛的力量加在一起,足可對抗千軍萬馬。
但呼延海莫竟然憑一己之力,就滅了他們儘數。
李景宴仍舊沉浸在不敢置信當中。
他的胸膛起起伏伏,雙拳攥得死死的,氣息未定。
如此看來,他今後不可再小覷此人,對於北戎,也要多多防備才是。
遣退了那死士後。
李景宴在南書房內坐立難安。
他的露兒。
此番沒能救出她,實是他無能,虧欠了她。
他必須得另尋辦法,再去營救她。
*
雲海草原上,夜色靜謐,夜風陣陣,吹開遮月的淡雲。
寬大舒適的氈帳內,燭火未熄。
司露躺在床榻上,渾身上下都是酸痛的,不僅僅是騎馬累著了,更因為呼延海莫在林中的趁火打劫。
好在他下午饜足了,晚上就不會再來叨擾她。
她也能落得個清閒。
侍女端來茶點,說是呼延海莫特意吩咐人準備的。
司露瞥了一眼,都是滋補身子的紅棗、燕窩、人參一類的湯羹。
便道:“擱在此處,出去吧。”
她百無聊賴,便想著尋毛球出來玩,此番來草原上散心,呼延海莫安排了三日。
為了讓她更好的解悶,自然將毛球也一並帶上了。
隻是眼下司露在帳子內,各個角落,來來回回找了數遍,始終沒有找到毛球。
她急了。
毛球是認主的,不會輕易去陌生人處,若是不小心被陌生人抱走,定會嚇得渾身發抖,躲起來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也是有的。
情急之下,她想到去找呼延海莫。
整個營地上,他是可以發號施令的人,人多力量大,把大家都叫起來找毛球,總比她一個人沒頭蒼蠅一般瞎轉的好。
於是她撩簾出帳。
徑直朝呼延海莫處理事務、接待來客的主帳走去。
夜色漆漆,暗香浮動,月色空濛,流波萬頃。
腳印深深淺淺落在草地上,發出簌簌聲響,司露一邊走著,一邊不忘尋找。
“毛球——”
“毛球——”
她小聲呼喚著。
不知不
覺間,走到了呼延海莫正在處理政事的主帳。
帳內燈火未熄。
明明滅滅的燭火閃爍,照亮了帳中的一切,也將裡頭正在對坐攀談的兩個人影,清晰映在了氈簾上。
一個身形峻拔高挺的,是呼延海莫無疑了。
隻是另一個,雖頭戴氈帽,但五官扁平,臉無棱角,倒更像是中原人士。
營帳前侍衛林立,司露不能闖進去,隻在外靜靜等候著。
當她透過氈窗的縫隙聽清裡麵的對話時,更是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那帶著氈帽的人中原話格外流利。
確實是個中原人。
此人是誰?
呼延海莫怎麼會跟中原人打交道?
而且不是當眾在宮內宣見,卻要在夜間,在私下裡見麵,那中原人還要偽裝成胡人的樣貌。
心中的不安一點點放大。
難不成——
她仔細去聽他們的對話,大致聽清了一些,但全貌不明。
那個中原人的身份,應當是一名中原官員的手下,他作為來使,與呼延海莫互通往來,並表達了他家主上對呼延海莫的深深尊敬。
臨彆前,呼延海莫還當場寫了書信一封,讓那來使回去轉交。
司露透過氈窗縫隙,瞧得一清二楚,心若擂鼓,震驚不已。
與他通信的人到底是誰?
難道他們在密謀些什麼?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弄清楚。
驀地,氈簾被掀開。
呼延海莫送走那來使時,瞧見了立在不遠處的司露。
司露立在火光下,心跳加速,努力保持著冷靜。
他黑黢黢的眸子對上她,帶著幽沉,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情緒難辨。
“王後怎麼來了?”
司露克製住心頭情緒,開口道:“毛球不見了,我尋了半天沒尋到,想讓你派些人手去尋一尋。”
那些侍衛亦道:“可汗,王後來尋見您時,您正在接待貴客,屬下便讓王後在氈帳外等候了。”
呼延海莫不再猶疑,朝她走過來,將裘氅解下來,披在她身上,用溫熱的手搓搓她的臉頰,又將她一雙冰涼的小手握在掌心,眸中溢滿溫情。
“夜裡涼,你派人來叫我就好了,何必親自趕過來?”
司露道:“毛球丟了,我關心則亂,就急不可耐地過來了。”
呼延海莫俯下身子,深深的瞳孔與她相對,試圖看出些端倪來。
“方才——你可有聽到什麼?”
司露果斷搖了搖頭,“不曾。”
呼延海莫相信了她。
因為以司露的脾氣,若她真聽到了什麼,此刻定不會這樣心平氣和地同他說話,肯定會將他大罵一頓出氣,或是直接與他大鬨一場,徹底決裂。
他很害怕這樣,所以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暗中謀劃的一切。
司露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故作跟尋常一般無二,她手中提著一盞燈籠,散發著淡淡的火光,隨著腳步搖曳。
呼延海莫下令找貓,營地燃起了通明的燈火,火把林立,火光熠熠,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司露與呼延海莫還有一眾侍衛們一起,在營地各處找貓。
“毛球——”
“毛球——”
她一聲聲喚著,掩蓋住內心的不安,以及各種翻騰的複雜心緒。
還未找出真相,她不能讓呼延海莫產生警惕,對她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