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依舊是冷清孤寂的樣子,一席素白袈裟下,麵如冠玉,潔淨不染塵埃,目光清冽似雪,唇瓣如淨池蓮花,皎皎好似天上的神明,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自上回在達爾丹,兩人水中擁吻,佛子與她渡氣後,兩人之間的關係,便有了種微妙的變化。
女王感覺到佛子待她的某種變化,但兩人之間就好似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朦朦朧朧中,似有情愫暗
生,卻又始終沒有衝破這層禁錮,克製、隱忍、內斂。
佛子立在她身側,女王拿出那封信展示於他眼前,殷紅的唇瓣翕合,“國師,司露喚我去北戎。”
佛子定睛凝神,看不出端倪,說道:“何以見得?”
女王指著信上一處標記,說道:“我上回與她約定過,若是她有難,需要我的幫助,便可在信上作此標記。”
那是朵紫丁花,也是女王平素所用的香。
佛子頓悟,頷了頷首道:“司姑娘身困樊籠,必定處處受掣肘,外傳書信說不定也是受到北戎王的監視。她用了這法子,說明定是彆無他法了。”
女王關心司露的處境,便道:“國師,我心裡有些擔心,不如,你陪我再去一趟北戎,可以嗎?”
燭火明滅,落在佛子的臉頰上,側顏溫淡如玉,有種沉靜人心的力量。
“女王放心,您在哪兒,安羅就在哪兒。”
佛子啟唇,看著她的眉眼溫潤疏朗,嗓音清冽似山泉,給人無比安心。
他既然決定要守護她。
就會永永遠遠陪著她,與她並肩作戰,守護西域這片土地,就像在她兒時那樣,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定當相隨,奉陪到底。
*
長安,太極宮。
夜闌人靜,打更的小太監提著燈籠走在長長的甬道上,敲打著更鑼,扯著嗓子報時。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他的嗓音拖得長長的,渾然未覺前方迎麵而來的男子。
“哎喲。”
撞了個滿懷,他方才抬起頭瞧清眼前人。
深黑鬥篷下,來人長眉粗濃,眼神如電,滿身都是不可直視的淩厲鋒芒。
他嚇得幾乎尿了褲子,慌忙之下,跪伏在地上,顫抖不已。
“顧、顧、顧尚書。”
“擋道的閹狗。”
顧臨許是心氣不順,罵了一句,還狠狠踹了太監一腳,而後提步繼續朝前走,往燈火未熄的南書房而去。
南書房內,李景宴接見了滿臉怒容的顧臨。
他甫一進門,就怒氣衝衝地質問李景宴:“陛下,您這是要逼死老臣嗎?”
明黃燭火下,李景宴側顏如玉,麵容平靜,他假做不知,裝聾作啞道:“顧尚書此話怎講?”
顧臨氣得渾身發抖,眸色泛紅。
“你明知郭嘉是我最得意的門生,為何不能從輕發落,如何非要將他斬首示眾?”
“你這不是在打老臣的臉麵嗎?”
李景宴心中冷笑,心道這才剛剛開始,這老狐狸就坐不住跳腳了,來他這裡興師問罪了。
他麵上不顯山不漏水,隻態度躬謙道:“郭嘉貪墨官銀,徇私舞弊,罪不容誅,朕這是在替顧尚書清理門戶,為顧尚書正名,還顧尚書清譽,顧尚書不感激就算了,如何還怪朕?”
那話音中甚至還帶著些許無辜和委屈,弄得顧臨恨鐵不成鋼,氣的頭腦發熱
,咬牙切齒。
他如何不知道這位新君是變著法子要打壓自己。
郭嘉對他宛如左膀右臂⊕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折了他,就是斷了他的臂膀,叫他今後獨木難支,顧臨實在是憋不住這口氣,咬牙切齒,氣焰洶洶道:“陛下可是想鳥儘弓藏、兔死狗烹?”
李景宴身形一頓。許是未料到他會囂張至此,甚至不惜與他當麵叫板對峙,可見是已經被逼至絕路,精神崩潰了。
他不動聲色道:“顧尚書這是什麼話,還請慎言。”
書房內侍從早已屏退,四下無人,顧臨索性不管不顧起來。
“陛下,你可彆忘了,我們從前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您做下的那些事,老臣樁樁件件可都還記得。”
“可要同您一件件細數?天德十五年,您構陷飛虎營徐淮,致使徐家滿門抄斬,天德二十年,您設計司平侯等朝將,後又暗殺欲為其鳴冤的大長公主……”
“夠了!”李景宴氣的臉色鐵青,再無半點端方持重的君子模樣。
顧臨分明就是想玉石俱焚!
顧臨冷笑:“陛下若想過河拆橋,那老臣也不介意讓船一起傾覆,大家一同葬身魚腹。”
李景宴氣得渾身發抖,難以自持。“顧尚書,你膽敢威脅朕?”
顧臨甩甩袖子,說道:“老臣不是威脅。”
“隻是警告陛下。還有,陛下可彆忘了,安崎和柳川那些邊將,可個個都是老臣的心腹。”
李景晏:“你膽敢……”
顧臨:“我記得安崎那廝,與北戎王走得很近,陛下不妨派人打聽打聽,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李景宴如何不知。
顧臨滿意地看到他麵露驚惶。繼續施壓,“明日,老臣會在朝堂等著,看陛下收回成命。”
威脅完李景宴,看著他麵露怯色,眼神惶亂不定後,顧臨頗為滿意地振振袖子。
大搖大擺的走了。
李景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中恨意一點點彌散,變作一團沉重的墨雲。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來到桌案前坐下,緊緊攥著手中玉筆,最後竟將那筆杆生生折斷。
顧臨必須要除,就算將來穩不住那些邊將,他也一定要除。
這一刻,先前楊仲對他勸諫的那些忍氣吞聲,韜光養晦,儘數被他拋諸腦後。
燭火明明滅滅,他的眸色黑黢黢的宛如洞穴,陰沉得可怕。
他心念一動,做下決定。
今夜,既然顧臨來自投羅網,那就休怪他手下無情了。
當即命人叫來殿前指揮司,劉達。
一番布置囑托後,劉達神色凝重地領命匆匆去了。
皇帝命他於宮門口設伏,一舉誅殺顧臨。
夜色深濃,霧氣氤氳,風起雲湧的太極宮裡,一場腥風血雨,正在黯然滋生。
*
時值初夏,北戎王庭,日色正好
。
沒出幾日,呼延海莫便接到了西域女王要來拜訪的事。
他察覺出了其中緣故,當即便去了司露的寢殿,尋她質問。
司露正在榻上午憩,被他叫醒,她神情懨懨,一雙杏眸卻宛如水洗一般,泛著水波,格外清透。
呼延海莫瞧著她,嘴角涼涼翹起,帶著輕嘲。
“王後倒是好手段,說說看,你是如何不動聲色把女王請來的?”
“你將她請來,又想做什麼?”
司露對他的質疑早已見怪不怪,反唇相譏道:“北戎王是看不懂中原字嗎?我信中不是寫了,想她了,念她了,女王感覺到我的思念,故而前來相見,有什麼不對嗎?”
見她故意氣他,呼延海莫擒住她的下巴,忿忿道:“牙尖嘴利。”
司露不理他。
呼延海莫惱火,便壓過去強吻她。
她不想讓他好過,那就彆怪他也讓她不舒坦。
兩人就這麼糾纏起來,一個強製索吻,身形壓製,一個拚命掙紮,張口咬人。
最後,兩人的唇舌上皆沾染了血珠,氣喘籲籲,弄得兩敗俱傷。
呼延海莫能感覺到,司露這次的反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以致鬢發散亂,小臉煞白,唇瓣都失了血色。
兩人偃旗息鼓,四目相對,目光中都是恨得牙癢癢,各自呼吸急促,互不相讓。
呼延海莫看著她,最終還是認輸了,心疼讓他的眼神漸漸溫和下來,他伸手去捋順她鬢邊的發,不再強求。
但還是不忘將心中怨氣說出來。
“我管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我告訴你,若是你想讓女王為你傳消息,我定不會放過你。”
“不會放過我?”司露笑起來,嗓音動聽似銀鈴。“殺了我?”
“殺了你?”
呼延海莫像是聽到了什麼好聽的笑話,他淺笑一聲,俯下身來,嗓音又低又啞,帶著幽沉。
“那太便宜你了,我自然會留下你的命,會好好折磨你。”
“你做什麼?!”
雙手猛地被按住。
司露瞠目,驚呼出聲,還未來及的反應,下一刻,繩帶便卷纏了上來。
將那雙玉潔冰清的手腕,緊緊纏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