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子低垂,皓月如鏡。
大理寺,卷宗閣內,燈火幽微。
守衛打扮的司楠,穿梭在木架之間,翻找著卷宗。
那些卷宗塵封已久,落滿灰塵。
他目光銳利,找到了想要的那卷後,當即從架上取下來,打開細細觀閱。
看完卷宗後,他將其放歸原位,然後躡手躡腳往外走,推門出去。
本以為一切都會順利,卻不料,在穿行過正院廊廡時,被人叫住了。
男人身形高壯,留著絡腮胡,嗓音粗獷沙啞,“你停一下。”
司楠怕被他發現,假作未聽見,腳步並未停歇,隻顧埋著頭往前走。
那高壯的男人惱了,作勢就要追上來,“還走,叫你停下來,你聾了嗎?”
司楠隻得停下腳步,駐足原地,他與那男人背身而立,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恰在此時,一聲清揚悠遠的嗓音傳來,徐徐如清風拂麵。
“曹司獄,寺正大人叫你過去呢。”
說話間,身形修挺的青衫男子提步走來,與司楠擦肩而過,頃刻踱步到了曹司獄身前。
曹司獄瞧清來人,稍稍一愣,隻道:“張司直,我這裡還有點事,你等等。”
清俊男子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在曹司獄的的狐疑下,湊到他耳邊低語。
“寺正大人今日心情不好,你快過去吧。”
曹司獄聞言,當即麵露怯色,他想起那個寺正生氣時,如吃人猛虎的樣子,立馬反應過來,表示會意。
“多謝張司直提醒,吾這就去。”
說罷,哪裡還記得方才鬼鬼祟祟的守衛一事,提步急匆匆而去了。
立在原地的青衣男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間的緊繃慢慢放鬆。
再回身時,回廊下那道守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
夤夜,司平侯府,夜闌人靜,更深露重,正院庭園裡,寂靜清廖,唯有蟲鳴唧啾。
回到侯府的司楠,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前堂花廳,與父親、妹妹報平安。
花廳裡,燈火未歇。
司澧和司露知道司楠去了大理寺,坐立不安地等著他回歸,待瞧見那道高俊人影步入廳堂時,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去。
“兄長,你可算回來了。”
“楠兒,你可算回來了。”
兩人齊齊站起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司楠一見到二人,神情頗為嚴肅地訴道:“父親、妹妹,我今日翻看卷宗,你們可知我查到了什麼?”
兩人神色亦變得凝重,聽著司楠繼續道:
“當年經手那批軍械的官員,或多或少都與東宮有關係。”
司露沉默了一瞬後,連忙問:“名單你可記下來了?”
“那是自然。”
司楠從懷中掏出一封謄寫好的名單,示於二人看。
司澧連連點頭,表示讚許。
“那便好辦了,下一步,咱們可以從這些人入手去查,定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司露和司楠應聲頷首,“父親說的是。”
說罷正事,三人複又坐下,討論了一番接下來計劃。
言談間,司楠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哦,對了,今日還有件怪事。”
“我查閱完卷宗,潛出時並不順利,遇到了阻礙,好在有人暗中相助,替我解圍,才得以脫困,奇怪的是,此人我根本不認識,隻聽旁人喚他張司直。”
“姓張?”
司露反問,心下隱隱有了猜測,繼而問道:“那人是何模樣?”
司楠道:“夜色太深,我沒看清楚,隻記得是個身姿修長、眉目冷峻的。”
聽著司楠的描述,司露心中已有了答案,當是張連無疑了。
隻是,張連是如何知曉司楠,知曉他與她的兄妹關係?
不論如何,此番倒是欠了他一個人情了。
司楠見她若有所思,以為她與此人認識,問道:“小妹可是認識此人?改日我當去登門拜謝。”
司露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與張連扯上關係,免得給他惹禍上身,遂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
聽她如是說,司楠自知沒了拜謝的門路,便轉了話題,不再糾結此事。
“好了,不提這些了,馬上就是中秋,先想想咱們一家人怎麼過?”
司楠說到這件事,單手摩挲著下巴,笑意盎然,滿眼都是期冀。
他們一家人,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過團圓飯了。
司露笑著提議,“既是一家人,那定少不了我未來的嫂子呀?”
司澧亦開懷道:“是啊,楠兒,說到中秋,你也該將那姑娘帶給為父瞧瞧了。”
春熙是司楠的軟肋,每每提及,好似都會讓他變作另一種模樣,內斂到不行。
司楠撓了撓頭,眼睛都低垂了下去,嗓音亦變作前所未有得輕。
“行,那好吧。”
*
翌日,春來醫館。
日影橫斜,透過窗欞灑落進來,斑斑駁駁落在潔白素麗的屏風之上。
司露正半靠在榻椅上午憩,一席淺碧色羅月裙,清風徐徐,長袖流紗輕舞,烏發宛如瀑布傾瀉下來,清麗多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