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東地區, 特殊能力者的存在是一種心照不宣。
身上燃燒著火焰的混混、隨身佩刀的警察、因為不知名原因坍塌的牆壁、遊竄在街頭小巷追逐著空氣的人……
人們無法在網絡上找到他們存在的證據,就像都市傳說一般,但在萬千口口相傳的流言中的確有人曾親眼見過他們的存在。
而對於神奈川南的居民來說, 這更像是一個公認的秘密。
對於近十年出生的年輕人, 他們從小就生活在這樣平靜祥和的環境中,隻有老一輩的人還記得這裡曾經混亂的景象。
當時整個國家正處於泡沫經濟時期,像是一個被吹脹氣球,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炸。在政府致力於改變大環境,無暇顧及其他時,一些黑手黨與地上屋相互勾結,瞄上了神奈川南部大量老舊未開發的城區,開始用威逼恐嚇的方式強行征收土地, 破壞了無數家庭,讓這片土地上的居民陷入人人自危的困境。
然後這些,都在某天突然改變。
以舊城區的老教堂為中心,穿著灰色羅馬衣的人們開始出現在城鎮的各個角落。
作惡的人被驅逐,損毀的家園在慢慢重建, 過去的苦難迅速被望得見的和平所覆蓋,而人人都清楚,是誰帶給他們這樣的美好的一切。
“……從此, 大家都過上了和平安定的生活。”
麵容慈祥的老爺爺摘下老花鏡放到茶幾上, 口述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小小的幸村精市正聽得津津有味, 見沒有後續了, 立刻急得用小肉手努力推了推祖父, 吐字不清地催促道:“……祖父還沒說他是誰呢!”
“那位大人啊……”
老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視線像是透過屋子的牆壁看向更遙遠的方向。
“他可能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從來不曾宣揚自己的名聲, 所以我們這些想感謝他的人,卻大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幸村精市在還不能靈活走路的年紀,卻已經能夠迅速從一段話中找到重點,他聞言立刻舉手提問:“可大人不是就住在教堂裡嗎,我們不能去見他嗎?”
“當然可以,教堂不會拒絕任何需要幫助的人。”老人耐心道:“但精市,有些事並不需要去探尋個明白。我們作為被守護的一員,隻需要尊重那位大人的決定,不去打擾他的生活,並在他的注視下幸福地生活——這也是我們共同的願望。”
幸村精市似懂非懂。
“可這樣的話,我們要怎麼感謝那位叔叔呢?”
“那就在心裡祈願吧。”
老人輕輕閉上眼。
“——祈願大教堂的燭火永不熄滅,祈願大教堂的主人也能像我們一樣,日日平安順遂。”
……
這些舊日的對話,忽然浮現在幸村精市的腦海中,和比水流剛才的話撞擊到一起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中。
‘神奈川南的守護者’、‘大教堂的領地’、‘領地主人的女兒’……
幸村精市的身高比莉亞高出幾厘米,但在比水流的有意遮擋下,他看不到更遠處發生的喧嘩,隻能看到同班的金發女孩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他在學校見過許多次莉亞的背影。
班級裡、走廊上、操場邊。
但幸村精市卻莫名覺得此刻莉亞的背影和他從前看到的都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他也形容不出來。
他隻能在這片讓他有些呼吸不暢的寂靜中,更加用力地抓緊了小夥伴的衣角。
忽然,幸村精市聽到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他和惠拉住莉亞的手都被輕輕推開。
伏黑惠不是神奈川本地人,並不了解這裡的事,但因為上次親眼見到莉亞祓除詛咒,知道她也擁有特殊的力量,緊張程度比起身為普通人的幸村精市少很多,但稚嫩的臉上也堆滿了擔心。
“抱歉,再稍等一下,馬上就會沒事了。”
莉亞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歉意,說完抬頭看向比水流。
他頭頂的好感度色塊還是一如既往的深藍色,偶爾會閃過一道隱隱的紫光。
這也是莉亞一直無法全然信任他的原因——好感度的升高隻會讓顏色飽和度越來越高,越來越亮,而當原本代表友好的藍變成暗色調的深藍,說明這份好感裡還潛藏了一些彆的東西。
不過從比水流剛才有意不讓惠和精市看到血腥畫麵的行為來看,最起碼他對這兩個孩子並沒有惡意。
所以……他針對的隻是她,還是連帶著聖悟一起?
莉亞心臟微沉,決定之後再考慮這個問題。
“小流,能麻煩你暫時保護一下他們嗎?”
果然,比水流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當然可以。”
他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對著莉亞彎了彎眼睛,像是在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還不是你把她推出來的!!!
……算了,反正她本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兩撥人在眼前打起來。
莉亞在心底深吸一口氣。
沒有如她從前一般微微頷首致意,而是作為領地主人在此時此刻的臨時代言人,挺直腰板,藍眸平靜地望向對峙中的兩撥人。
“Scepter4和港口黑手黨的幾位,大教堂有失遠迎。”
這讓剛打算開口的中原中也把話憋了回去,善條剛毅剛張開的嘴也重新閉上,在場的方重新進行了一場遲到,但充滿禮貌與友好的官方會麵語交流。
——在倒地的犯人,遍地的碎玻璃和四濺的血點中有些莫名的滑稽。
雖然知道莉亞並不是普通的小孩,但中原中也還是用外套蓋住了滿臉是血,被他踹暈在地的犯人,剛才那股遇到強者,想要試試身手的勁頭也迅速消失了。
這是他在橫濱‘淨化天火’事件後,第一次見到莉亞。
……該死,這個時機未免也太差了。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壓低帽簷。
“非常抱歉,在領地上發生衝突是我們港口黑手黨的失誤,之後會向灰之王閣下充分表達歉意,但是人我們必須要帶走。”
善條剛毅哼笑一聲:“這也是我的台詞。”
眼看兩人又有要吵起來的架勢,莉亞趕緊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弄清楚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看向地上的犯人。
“——這個人究竟是異能力者,還是權外者。”
根據這個遊戲世界的設定,這是一個二者必須擇其一的答案。
一個人無法同時擁有來自兩個不同力量體係的能力。
異能力者和咒術師無法成為權外者,一部分異能力者和權外者天生擁有一定咒力,能夠看到詛咒,但卻無法放出帳,也不可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術式。
而且,除了石板體係中力量來源於石板的王權者在理論上存在力量消失的可能性,其他幾種根本不可能存在從特殊能力者轉變為普通人的情況,力量體係這種更高層麵的轉化就更不用說了。
中原中也和善條剛毅也未必不知道這個問題,他們隻是都想將人帶回去後再自另行檢查而已。
但是不行!
在外麵吵就算了,在聖悟的地方還要用武力解決問題什麼的絕對不行!
莉亞上前一步,強硬道:“異能力沒有專門的檢測方式,但是權外者不同,可以麻煩Scepter4在這裡對犯人做一下測試嗎?”
莉亞的身後,比水流隱晦地加深了嘴角的笑意,握住手機的手微微一動。
因為眼下局麵的混亂,如果他綠之王的身份曝光會讓事態更不可控,所以在莉亞的刻意忽視下,其他人都將他當成了力量較弱的灰之氏族,所以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
地上,被蒙住頭臉的犯人忽然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好吧,既然是大教堂的要求。”
善條剛毅走到Scepter4的裝甲車旁,倚在門邊對在車上留守的成員交代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