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麻煩你去主峰向掌門告個假。給你師尊請假,對了,順便也給本座請一個。今日你和師姐師妹們多擔待點,沒什麼人命關天的事,最好不要來找她……”

桑枝心中生起不詳的預感:“長老,師尊怎麼了?”

身為她的弟子,桑枝雖然不算特彆親近柳尋芹,卻也知曉師尊作息規律,很少告假缺席。

“放心。”

那女人的尾音略揚,又帶一丟丟驕傲:“她隻是累著了。正在本座懷裡睡覺。怎麼,你想看看你家師尊絕美的睡容嗎?十文錢一次呢。”

哦,這就去告假。

看就不看了,她還在攢錢。

桑枝嗯了一聲,老實地朝山門走去。她剛走幾步卻又頓住,那幾句話終於在腦子裡盤了個清楚,因而整個人寒毛都立了起來,後知後覺:“什、什麼……越長老!”

越長老對師尊乾了什麼?!

*

柳尋芹這一覺夢到了許多往事。可能是她太久沒有進行過這種凡人的睡眠了。

夢裡皆是一些冗雜往事。

年紀大了,曾經那些被草草埋葬的事情,又不鹹不淡地從記憶深處漫上來。

柳尋芹並不喜如此,不過夢中很難躲掉。

她隻能維持著自己意識的清醒,冷眼看向鼎盛而莊嚴的仙府。

門匾上清晰可見“藥王府”三個大字。以隸書寫就,四平八穩,內斂而又平和,能窺得一二為人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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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字是柳家初代的家主柳知意親手寫下的。關於她的記載,曆代醫書之中描摹得神乎其神,在世的一千一百年裡,留下的著作廣在醫道丹道乃至於各類靈植的領域裡流傳。

不過她的幾位後人,諷刺地是,似乎並沒有繼承優越的醫道天賦,或是濟世仁心。

鏗鏘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撞倒。

柳尋芹於夢中循聲看去。

果然,這是十四歲那年。

她看見了年少的自己——臉上明顯能看出來一團稚氣,卻略略揚著下巴,眼神中不如如今淡漠沉穩,更多的是帶有一種初生銳氣的鋒芒。

紮人得很。

她自己現在見來竟也是這般,看得自己眼珠子都疼。

無怪乎當年對麵那個被她稱之為“叔父”的男人,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險些沒暈過去。

柳家仙門的主殿裡,上懸著“懸壺濟世”的字樣。其後有一大畫像,供奉著一些香火瓜果,初代家主柳知意眉目溫和慈悲,端坐於畫像之中。

“家主,那藥方寫錯了。錯了就是錯了。”年少姑娘冷淡至極,每一個字都砸得斬釘截鐵:“不能用。”

一旁的母親尷尬地笑了笑,一把將她拉住,蹙眉訓不懂事:“寫成這方子時長輩們都見著,他們還沒你懂?!你才學了幾年就如此心高氣傲,日後怎堪大用。”

“至少比一群指鹿為馬的庸醫有用。”

“柳尋芹……你先出去!”

十四歲的她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六百餘歲的柳長老卻看得自嘲一聲,當時沒有人回答她,後來也沒有。很多年後自己醒過事來,愈發覺得這質問青澀又可笑。

就像指鹿為馬的人一般——難不成是真不認識鹿麼?倒也不儘然。那群老狐狸,揣著糊塗當明白,從頭到尾認真計較藥方的,隻有她一個而已。

僅有她一個人而已。

“為何不改?”她冷冷質問道:“治廢了人,家主難道引以為豪麼。就如同上次一般——”

隨著茶杯一舉砸過來,還沒觸碰到她額角時……

夢境的畫麵破碎成一大片,而後又變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粉末,粉塵之中,藥王府幾筆幾劃不複存在,又扭曲成了養天宗幾個陳詞濫調的字眼。

柳尋芹朦朧地醒來,嗅到了一股勾人的花香,甜得能從空氣裡擠出蜜來。香味之中又混了點切切的琴音,調子散漫柔和,如同滾珠落盤。

她眼睫下壓,倏地向上一抬。

室內昏暗,窗簾也被拉了個死緊。柳尋芹一時看不清麵前是何物,稍微一動,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摟在了懷裡。

“醒了?”

柳尋芹雖然睜開眼睛,還未徹底清醒。

很久沒有睡眠,偶然來這麼一次,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慵懶,甚至略帶茫然。

越長歌翹著唇角,低頭看去。柳尋芹不再冷著臉的時候,模樣顯得娟麗美貌。而這副神態落到越長歌眼中——她果然是要可愛死自己。

毫無自製力的越長老伸出正撥弦的纖纖素手,趁著她初醒,飛快地捏了她的臉頰一把。

緊接著,她又愛不釋手地,捧著揉了揉。隻覺掌心中觸感柔軟,吹彈可破……師姐這張年輕的臉蛋啊,果然哪裡都是水靈靈的。

揉到第二下時,柳尋芹終於反應起來,一把攥住了她作亂的手。

“什麼時辰了。”

她的聲音很輕,還帶著朦朧的睡意。

比起平時,柔得過分。

越長歌似乎明白為何柳尋芹每日在人前都冷著臉,講話的聲音壓得也相當正經。

她這會兒開口聲音清正中又帶著一絲嬌柔,像是初醒的林中精怪,倘若幻化成人,大抵也是這樣的美貌少女。

不稍微嚴肅冷漠一點,那可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柳長老——人人都忍不住摸摸頭或親死她。這種場麵,對於醫仙大人飽經了六百多年風霜的心靈,一定是難以想象的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