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在靈素峰上,博得一些小孩子的喜愛不算壞事。

至少有什麼風吹草動,越長歌哪怕不親自去看,也總能知道一二。

譬如這會兒,明無憂那孩子在靈素峰上逛了一圈,又回到了後山的竹林。

明無憂尋聲而去,悄悄地逼近,自一根粗壯的竹子旁冒了出來,謹慎地觀察。

她美豔動人的越師叔正抱著一把琵琶,低眸彈得很是認真。往日她在明無憂心裡,大抵總是笑著的。而此刻表情一淡下來,竟顯出了一些不可逼視的距離感。

不過再怎麼疏離也不及自家師尊凶。明無憂在原地踟躕了一會,便輕聲叫道:“……越長老!”

琵琶聲被她一摁,弦音全停。

她轉眸望過來,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笑了笑:“嗯?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明無憂答道:“我看過了,師尊現在還在丹房。”

“是嗎。”越長歌微不可聞地一歎:“她還在生氣呢。”

“師尊被喜歡了六百年的人拒絕,哪怕生性如何淡漠,這也……這很難,當做無事發生了吧。”明無憂將自己塞進去思索了一下,怎麼想都是一地心碎,鼻頭一酸:“那可是六百年,夠長許許多多個我了。”

越長歌聽了這話,剛覺詫異,思緒一閃,又突然明白這小丫頭怕是想岔了,岔得離譜。

唉。

被委婉拒絕的分明是你苦命的越長老。

“除卻傷心,之後要如何呢?還不是照樣過日子。”越長歌低眉笑了笑:“莫非還要死纏爛打……罷了,死纏爛打的年月也不少。可總是如此,彆人總會嫌煩。”

“什麼?您這話實在是太涼薄了。”

明無憂聽得悲從中來,她盤腿坐了下來,開始掰著手指頭,頭一次地,不見任何倒苦水,而是細數掰扯起她師尊的好來。

“師尊在醫道方麵是一絕,很厲害的。她平日雖冷淡了些,不過說到底對我們都很儘責,從不藏私。也從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刻過門下弟子。”明無憂吸了口氣:“雖說我們連著一年也沒假可放,這足以佐證師尊作息之嚴謹,嗚,為人也相當信守諾言,說不放當真不放……”

越長歌倚著琵琶笑道:“你這是在罵她還是在誇?”

明無憂囁嚅了片刻,篤定道:“這……這麼來看,雖然當她徒弟可能痛苦了一些。不過請您相信我,當道侶準沒錯!”

她轉而眼淚汪汪:“不管如何。六百年,越長老,這真的太可憐了……難道就讓她這麼放棄嗎?太可憐了。”

嗯,柳尋芹看弟子的眼光倒不錯,水平暫且不論,卻總是心地純善的。

琵琶聲懶懶散散地彈了幾下,女人似乎愈發惆悵,因而手法略微有些淩亂。

沒撥幾下便停了下來。

這小東西。

泛濫的情緒影響到穩重的本座了。

越長歌沉默良久,自納戒之中抽出一張紙,她手指靈活地折疊幾

下,一個活靈活現的紙鶴出現在掌心中。

她渡了口氣,看著那紙鶴抖了抖翅膀,圍著她自個打了個轉兒,又撲簌簌飛向靈素峰丹房的方向。

然而。

紙鶴還未飛去多遠。

一根纖白的手指點上鶴翅。

紙鶴仿佛被吸了魂魄一般,墜入另一個人的掌心。

腳步聲徐徐自身後走來。

越長歌愣怔了片刻,連忙低下眸去,素手隨意撥動了一聲琵琶弦,像是在調音。

她沒有回頭。

“彆躲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啊?師尊,你是來找越長老的嗎?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

“有事就去。”

“是。”

又一串兒碎碎腳步聲踏著遠去,明無憂那小丫頭溜得倒是很快。

唯一嘰嘰喳喳的小輩走了,兩位長老之間的氛圍又冷清下來。

越長歌恍若無知地調著弦,她這樣無所事事地弄著琵琶,間斷自指尖下滑出的滾珠之音,像一個個小玉珠撞到了心尖上,每一撞便是一聲鼓噪的心跳。

“這紙鶴是給我的麼。”

“嗯。”越長歌終於橫下琵琶,轉過身來:“怕你一個人在丹房憋得慌……還在惱我?”

“談不上。”

柳尋芹走過來,坐在了她身旁。越長歌懷中一重,突然被塞了個什麼東西,險些把她的琴砸碎,她托住以後一瞧——竟是盆草。

“這盆九轉還魂草喜歡你的靈根。它快不行了,幫我溫養幾日如何?”

她的語氣又恢複了平淡,仿佛今日的責備都已是過往雲煙,冷靜得過分了。

柳尋芹斜坐在越長歌的身旁,離得很近,姿態稍微放鬆了一些。

良久後。

“為什麼用紙鶴,不親自來找我。”

“看你心情不好。”越長歌的手指抵到下頷,她偏頭無辜道:“我若是去了,你一個氣頭上打殺我怎麼辦?”

“嗯,說不定呢?”

柳尋芹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她的目光淺淡地描過女人一雙眼,順著鼻尖又落到下麵那張紅唇。

“畢竟你還挺煩人的。有時候。”

那紅唇抿了一下,愈發豔麗二分。隨後微微開口,似乎有些委屈:“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還不少。

她總愛尋歡作樂,總是高調地,耀武揚威一般,頂著那張漂亮的臉湊過來親昵。

親昵又如何呢?並無下文。

就像是爛尾的樓棟,蘸了墨沒寫一半就斷流的毛筆。以及那個女人想到一半就不寫了的話本子。很顯然這個落在臉頰旁的輕吻也是一樣,純粹是一時興起。

房屋可以催著修繕,落筆可以重新調墨,話本子拿錢逼一下總能看到結局。

唯有黃鐘峰這個祖宗,沒人奈何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