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買相機的事情, 蘇培良回去之後一整晚都沒有睡好覺，就此後, 他天天盼著相機長了翅膀飛到他的身邊，“群蘭，你說大妹會給我買個什麼樣的相機？是不是國營照相館裡的那種……”
“我不懂，應該是吧。”許群蘭是個老實勤奮的姑娘，平日裡悶頭乾活，不愛說話，眼見丈夫如此激動, 她也沒有潑丈夫的冷水。
丈夫說，家裡又要攢錢買相機了, 買就買吧……反正在農村一分錢都不用花。
許群蘭沒見著多少錢的影子, 之前丈夫的工資都攢下來還給大妹，基本沒怎麼動用過, 儘管沒有錢，她的生活卻是越來越好了。
丈夫經常出門放電影, 回來必然帶點雞蛋綠豆花生之類的農貨，有時候帶回來的剩菜還有肉……她跟孩子吃穿不愁，許群蘭現在一門心思幫著婆婆打點好家裡，把家裡的兩頭肥豬養壯, 豬養壯了，賣去收購站，又能換成布票和錢, 給孩子扯兩身新衣裳。
去年的豬養得壯，婆婆陳秀雲給她和孩子做了兩身新衣服，還給了她十塊錢零用，許群蘭攢著沒有花出去, 也沒有告訴母親唐素芬。
許群蘭遲疑道：“這件事，咱媽知道嗎？”
蘇培良愣了下，這件事，隻是他跟燕婷商量了，還沒告訴蘇寶忠和陳秀雲，是蘇培良故意沒告訴他們，就怕父母反對。
他對相機誌在必得……這種渴望，就跟決堤了的洪水一樣，怎麼都止不住。
蘇培良糾結了兩天，把事情告訴了陳秀雲，陳秀雲聽了笑眯眯的，沒有反對：“你現在是領工資的人了，要買點什麼你做主，這相機你想要，那就買吧，也就攢一兩年的事。”
“吃住在家裡，你媳婦兒勤奮，你也勤奮，不去放電影就在大隊掙工分，吃穿不用愁，工資攢著該花就花！”陳秀雲並沒有要兒子的工資，留給他們小兩口，每年年底大隊每戶的分紅她都拿著，賣豬的錢也是她存著。
現在家裡豬能養得好，也有兒子的一份功勞。
蘇家養著好幾隻大母雞，以前陳秀雲還撿雞蛋去換購成錢，現在家裡的雞蛋也不買了，大女兒勸著家裡人每天都吃個雞蛋，陳秀雲想著現在條件好了，一個蛋算不了什麼，於是家裡隻要有條件，每人都吃個蛋，這麼一段時間門過去，家裡人都壯實了不少，尤其是她的大孫女，白白嫩嫩養得可好了，愛吃雞蛋羹。
見親媽同意了，蘇培良興奮地等著相機到手，他日思夜想，終於等到了民兵隊長幫忙把相機和一些攝影電影相關的書籍給他。
“照相機！這真的是照相機！”蘇培良紅著臉把照相機拆出來，一整個村裡的人都來看熱鬨。
“你家買照相機了？拍出來的照片是怎麼樣的？給我拍幾張？”
陳秀雲：“給你拍幾張，你給多少錢啊？去城裡照相館拍照要花費多少？”
“你們家老大拍得照片，能比得上人家照相館的老師傅嗎？拍出來的照片能看嗎？”
……
蘇培良新買的相機被村裡人質疑，他把相機安裝好，給陳秀雲夫妻倆和媳婦許群蘭拍了很多張照片，家裡的老宅，自留地，路邊的野花，他把自己感興趣的風景都拍了下來。
過了幾天，照片洗出來，村裡人個個都眼紅驚訝不已。
“這照片也太好看了吧！”
“跟照相館裡拍出來的照片不一樣？”
“怎麼比照相館裡的照片還好看……”
大部分村民的家裡，有那麼幾張照片，都是在縣城照相館裡拍出來的照片，絕大多數是全家福，要論是不是好看，那麼大多照片都不好看……所有的家庭成員穿著灰不溜秋的衣服，排成兩排，麵無表情在照相館拍照——這樣的照片能好看就奇了怪了。
很多人的全家福，因為是黑白照片，表情嚴肅，活人拍得像個死人一樣，看著不太吉利，因此很多講究迷信的，根本不願意去拍照。
而蘇培良拍出來的這些照片就不一樣了，所拍攝的風景都是在他們熟悉的地方，一看便覺得親切，照片裡的人姿態悠閒，笑容爽朗，有一張照片就是陳秀雲在家裡煮豬食的畫麵，還有蘇寶忠蹲在田埂邊抽煙的照片……
——就這些普通的生活場景，也能被拍成照片？
村裡人看得一愣一愣的，這跟他們所理解的拍照不一樣，拍照？那不是得穿上最好的衣服，一家子站得整整齊齊，擺出最嚴肅的模樣……才能拍照嗎？
“這些也能拍？”
“怎麼就不能拍了？這是人家自己的照相機啊！”
……
所有的村裡人都沸騰起來了，“蘇家老大，能不能請你給我們家拍照片啊？”
“我們家也想拍照片！”
公社主任過來了，拿著喇叭大聲道：“大家肅靜！肅靜！我來跟蘇家老大商量這麼一回事。”
“蘇老大，這樣吧，我們公社這邊做主，聘請你當公社‘照相館’師傅，社員們能用工分來請你幫忙拍照，你答應不？”
蘇培良連忙道：“我答應，我答應……不過這買膠卷洗照片還是要各自分擔拿錢。”
公社主任點點頭：“應該的，你不能白乾活，花工分請你拍照……你要給大家拍好點。”
蘇培良笑道：“這肯定要拍好！”
“這可太好了！”
公社主任做下這個決定後，所有村裡人都激動不已，以後可以花工分來請蘇培良拍照了，可不用再大老遠跑去縣城照相館拍照，可省事多了！
更何況人工費花得是“工分”，對於社員來說，工分可要比錢好賺多了，大不了讓家裡的小孩多割點豬草，在路邊多撿點牛羊糞——這不也是多餘的工分？
騰出點時間多乾力氣活就能請人拍照，還有這種大好事！
“我要在我家自留地拍照！”
“我要在我家大堂拍照！”
“幫我把我的老宅拍下了！”
……
接下來的幾天，蘇培良幫公社裡很多戶人家拍照，忙得腳不沾地，同時也賺了不少“工分”。
陳秀雲十分高興：“這個相機買的好，這下就算不用下地，咱們家工分也不愁。”
要知道公社裡年底分紅，如果人頭工分不夠，要麼不能分到足夠糧食，要麼就要花錢買工分。
能多一個賺工分的手段，對他們家來說是件大好事，現在兒子當公社放映員又能領工資，又能給人拍照換工分，這個相機買得值。
陳秀雲：“燕婷現在是越來越聰明了！”
蘇寶忠：“那是，我養的孩子都有出息。”
蘇家人高興不已。
*
唐素芬這幾天則懵逼了，之前努力細算，想著二女婿可算是把“欠妹妹的錢”還完了，等以後可算是能孝敬孝敬丈母娘家了吧？
她還想讓大女兒家去跟二女兒借錢……這親戚之間門的借錢，能算是借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