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良撓了撓頭:“上一次跟著去見識,多虧了燕婷她公公給我上課,多謝話劇團的好朋友們……”
蘇玉婷臉上宛如挨了啪啪啪的幾個耳光,是啊,她光想著江戎的外公是軍官,他的舅舅是軍官,他自己是軍官,他們一家子從軍,卻沒意識到更重要的一件事。
江戎的父母都是高級研究員,是教授,是院士,江戎的本家是書香世家,祖上出過幾個狀元的,就他大伯家,都出了兩個大學生,一個北大,一個北師大,據說高考前還在家裡開班授課……
所以,這一切都是蝴蝶效應?
如果她沒有破壞蘇燕婷跟曾雲軍的婚事,蘇燕婷就不會去軍區探親,也就不會跟江戎結婚生子,蘇培良也就不會當上電影放映員,他不當上電影放映員,也就沒機會去跟組拍攝學習,他不去學習,就不會……
蘇玉婷眼前恍恍惚惚,明明她才是家裡重生的那個人,她明明什麼努力都沒有做,家裡人卻一個個比上輩子更加優秀。
蘇玉婷把自己原本規劃的八十年代服裝工廠發家的大業撕掉了。
大哥電影導演,以後娛樂圈多吃香?大姐華清大學計算機,以後計算機的發展……而她怎麼能停留在小小的服裝產業?
她不能被這兩個人壓一頭,她要重新做打算,是的,她也要考計算機專業!她要做高科技產業。
*
蘇培良去首都讀大學,一家子一同去,蘇寶忠夫妻倆,蘇培良夫妻倆外加小芝麻,五個人踏上了去首都的火車,他們的心情激動不已。
蘇寶忠夫妻倆更是把一輩子壓箱底的錢都踹在了身上。
蘇培良:“彆擔心,我知道怎麼搭公交去燕婷家裡,跟我走就是了。”
陳秀雲:“火車上人真多,都是去讀大學的吧。”
蘇寶忠抱著自己藏錢的破包戰戰兢兢,妻子和兒子之前還曾坐火車出過遠門,而他跟兒媳許群蘭外加孫女小芝麻,他們三可沒出過這麼遠的遠門。
蘇寶忠:“你說的電視是什麼樣的?我們過去,能上電視嗎?”
蘇培良:“我們要去電視上見過的地方。”
陳秀雲:“我們能看到以前那些個皇帝王爺住過的地方?”
“燕婷她家是四合院呢。”
……
蘇家人抵達了首都。七八年三月的首都,在外國人眼裡看來,是個不發達灰撲撲的地方,街道擁擠,各種院落參差,如同圍棋棋盤般縱橫交錯……可這些對於蘇家人來說,已經是大開眼界。
他們窮山溝溝裡出來的,哪見過這些啊!
出了火車站,蘇寶忠夫妻倆連帶著許群蘭母女倆都異常沉默,他們不太敢說話,在陌生的環境下膽怯不已,生怕做錯了事,無論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蘇培良挑起了大梁,帶著一家子到了大妹蘇燕婷家裡,蘇燕婷打開門,讓娘家人都進院子。
陳秀雲感慨:“好多院子……這麼多人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原來這世上有這麼多人!”
蘇寶忠:“哎呀,路過那個房子好漂亮好漂亮!”
……
蘇燕婷笑了:“媽,來喝茶,晨晨,叫外公公婆舅舅舅媽……還有你小芝麻姐姐。”
給一家人接風洗塵,在開學前,蘇燕婷帶著父母在北京城裡好好逛了一圈,這還多虧了堂嫂秦藝帶路,她才是城裡正宗土生土長的京城大妞。
蘇寶忠把自己原本渴望實現的看故宮、頤和園、爬長城……全都實現了,他們還去了莫斯科大飯店吃飯,去了百貨大樓,蘇寶忠還親眼看見了無數國外進口的商品,這些洋玩意,對他來說,就跟神話故事裡神仙手上的“法寶”一樣。
那些什麼彩色電視機、電冰箱、電飯鍋、洗衣機……它們不就是神仙的法寶嗎?
蘇寶忠嘴裡喃喃念道:“神仙寶貝,神仙寶貝……”
這些東西對一個沒見識鄉下人刺激太大了,就像是一下子從奴隸社會解放到社會主義社會,一切的一切太神奇,跟神仙術法一樣。
見多了之後,蘇寶忠夫妻倆麻木了,他們開始相信世界上會有更神奇的寶貝出現。
蘇燕婷觀察父母兩人的反應,這時候她突然明白了八十年代離奇的氣功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相信。
氣功包治百病這玩意很離譜,可對於蘇寶忠來說,電視機、電飯鍋、電冰箱……這些東西的出現,難道不更離譜?
這個世界在發生日新月異的變化。
蘇寶忠抱著小孫女,坐在女兒家的院子裡看電視,他跟陳秀雲都愛看電視。
蘇寶忠道:“昨天我遇見了個外國的洋鬼子,長了一頭雜毛,眼睛是綠的!嘰裡呱啦不知道說的什麼鳥語……聽培良說,他們國家百分之七十的人家裡都有電視機。”
越是見得多越是有底氣,蘇寶忠心想,他回鄉可得挺起胸膛,他跟鄉下的那些老農民不一樣了,他可是有見識的人,連鬼佬他都見過,還跟鬼佬聊過天。
這一路的所見所聞,回到村裡頭有的他吹牛。
不但見了鬼佬,他們還見了首都的個個大學,這裡的大學可真多啊!標新立異的建築、大教室、實驗室……這些都給了他們無窮無儘的刺激。
“我子女都考上了大學。”蘇寶忠竊喜:“雖然我考不上大學,可這些大學我都見過……”
蘇寶忠夫妻倆住了一段時間門,臨到開學才回去,蘇燕婷和兄長把父母送到了火車站,這一趟歸程,隻有蘇寶忠夫妻倆。
自認為見多識廣的蘇寶忠沒有了來時的恐懼,帶著自己的妻子回去,陳秀雲抹了抹眼淚,子女孫兒都不在身邊,以後家裡就他們老兩口了,回頭看一眼小芝麻和晨晨,她心裡當真舍不得。
陳秀雲好幾次都想留下來,又不能讓丈夫獨自一個人回去,她也舍不得家裡的雞鴨豬,老家總得有人守著……最終隻能眼巴巴地告彆兒女們。
“等放假了一定要回家啊!”
蘇燕婷幾個朝著他們揮了揮手:“放心吧,爸媽,你們一路順風。”
蘇寶忠夫妻倆所搭乘的火車開走了。
回到了村裡,大兒子大兒媳孫女都不在,家裡一下子變冷清了,陳秀雲喂完家裡的雞鴨鵝豬,都不樂意待在家裡,跑出去跟村裡婦女聊天談地。
雖然人家個個都羨慕她,陳秀雲心頭苦澀不已。
蘇寶忠則被公社裡的男人包圍了,全都向他打聽在首都的所見所聞,蘇寶忠胡吹海吹,聽得所有人飄飄欲仙。
“蘇大爺,現在你子女都出息嘍。”
“你以後享福嘍!”
……
蘇寶忠聽著周圍人的吹捧,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他心裡美滋滋的,想著自己已經不是個普通的農民了,他也要奮發向上!
子女成了大學生,妻子是婦女乾部,是黨員,他自己怎麼能落後呢?
他也要在公社裡謀求一份大事!
公社裡的乾部位置輪不到他,蘇寶忠琢磨來琢磨去,心底那顆野心的種子破土發了芽。
蘇寶忠想創業,他想辦農機廠。
辦農機廠要本錢,要貸款五千,放在以前,蘇寶忠想也不敢想這個天文數字,五千塊,他種一輩子的田恐怕都攢不下這個天文數字,現在他卻有野心,他要讓村裡的人刮目相看。
貸款就貸款吧……蘇寶忠閉了閉眼睛,他想起了火車的轟鳴聲,想起了火車上滿是希望的大學生,他們一個個都朝氣蓬勃,可他也不老啊,他也能乾出一波大事業。
陳秀雲:“燕婷、燕婷……你爸爸他瘋了,他要辦農機廠!”
恐怕連重生的蘇玉婷都想象不到,蘇家走在發家致富最前沿最積極的人物是她爸蘇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