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渝春：“專門跑業務的人員？比如怎麼樣的？”
吳渝春當然知道運營一個高科技公司, 要有專門的運營做業務的人員，然而，他帶領的小團隊, 是吃螃蟹的第一人, 條件實在簡陋。
現在的研究所都窮, 科技人員所拿的工資並不算高, 科研經費更是所剩無幾，財政亦是十分困難……所以吳渝春才提出他們科技人員應該走出科研所，不占國家編製，不要國家撥款支持, 他們要憑借一身的技術本事自力更生。
他在這裡開科技服務公司，有一大堆炮轟不支持他的人，同樣也有幾個支持他的人，可他們這些人，湊來湊去，也就湊個幾百上千塊錢, 將這一家簡陋的科技公司掛牌開張，哪還有錢再去請彆的業務人員？
已經開張一段時間了，若是再招攬不到生意, 原本技術人員的工資都沒個著落，遑論其他。
蘇燕婷隨手往門口一指：“就比如他那樣的。”
吳渝春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到了站在門口抱著小晨晨的江戎，這男人高大俊美，身材筆挺, 倒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俊小夥，氣質出眾，很有牌麵。
江戎：“？”
他？跑業務的？
他懷裡安安靜靜的乖巧小晨晨也仰頭看了一眼自家親爸。
吳渝春看著江戎, 越看眼睛越亮，這麼英俊的牌麵，用來跑業務，確實合適啊，給人的第一印象，便覺得此人十分靠譜。
他不住地點點頭。
吳渝春心想，那些發達國家高樓大廈裡的商業精英，也不過如此了，而且眼前這小子，身量夠高啊，且不說容貌長相，就這結實硬朗的身材，比那些個弱不禁風的窮書生有氣勢多了。
他身上有一股很自然的軍人氣質，該不會是個退伍兵吧？
吳渝春握著拳頭咳嗽了一聲：“他啊，這是你丈夫？你要專門幫他攬一份工作……我也不瞞你了，我們科技公司掛牌以來，還沒有接到過任何生意。”
也就是說，他們這個公司，沒有賺到一分錢，都是在賠本吆喝。
他憑借自己的毅力和堅持，才把這個科技公司維持下去。
蘇燕婷：“我可以支持你們公司一部分資金，專門找幾個調查業務人員，你們科技公司有多少專家，能幫忙解決哪些領域方麵的技術問題？附近的幾個城裡有多少工廠單位？他們有哪些難題需要請教專家……可以讓人去調查需求……編輯成目錄冊，這樣一一對照，劃定相應的領域範圍，這樣可比沒有方向的大海撈針強，有目標有範圍的推銷公司業務，等將來打出了名聲，自然不缺業務主動上門。”
吳渝春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他看向蘇燕婷，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是個極其漂亮豔麗的姑娘，比那電影裡的洋裝美女還要好看，儘管她隻穿著簡單的“的確良”長裙，身材不乾不瘦，如同圓月一般飽滿，似是人間富貴花。
她說能給科技公司提供一部分資金，也不曉得是什麼來頭。
吳渝春問道：“你是學生？還是——”
蘇燕婷：“我是華清大學計算機係的學生。”
吳渝春恍然大悟，看她的談吐，就不像是個普通學生。
尤其是計算機專業，肯定是見過一番新興事物。
蘇燕婷：“我老家在農村，在村裡跟人合夥辦過集體社隊產業，賺了一些錢，既然說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我相信發展高科技公司肯定能帶來生產力的飛躍。”
蘇燕婷跟吳渝春說起了集體社隊產業，關於農機廠和配件廠的事，“研究所裡的專家在研究所裡無人問津，而我們村裡社隊工廠想找專家幫忙設計專門的汙水淨化係統圖紙，想儘辦法才找到了一個……”
“說起來，這些有單位編製的相應專家周末來幫我們設計圖紙，指導建設，他們身上是擔了風險的。”
現在就是這麼一個情況，有需求的民營小工廠招攬不到技術專家解決問題，這種體量的小工廠，彆說是找個專家，就連高中生都招不到啊；而端著鐵飯碗的技術專家，平日領著微薄的工資，周末來幫小工廠解決技術難題，這屬於撈外快行為，風險很大，不符合規範。
民營小工廠盈利多，奈何地位卑微，招攬不到人才，野蠻叢生，即便好不容易請到了專家，也容易被騙；而編製裡的技術人才，空有一身技術，卻沒有施展的天地，這不可不謂是“人才的浪費”。
蘇燕婷：“你們這科技公司可以專門跟一些集體小工廠簽訂技術協作關係，一對一解決技術難題……”
聽了她一番有條有理的言論，吳渝春不禁讚歎道：“你這個學生想法很不錯，之前我跟悶頭蒼蠅一樣，找不到公司經營的方向。”
蘇燕婷心想，這是自然啦，這些研究所裡的“科技”專家們，可不是專門搞農業接地氣的專家，自是不肯降尊紆貴主動去找那些“民營集體小工廠”，更是沒臉吆喝：“我來幫你們解決技術難題”。
正所謂上趕著不是買賣，這些專家們太積極，人家小工廠也懷疑啊，專家越是自持身份，普通的小老百姓才越相信他們的技術，太主動，會被懷疑成假專家。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中間需要潤滑劑，需要一個中間的橋梁，不能讓專家們去吆喝，而是要找一些專門人員去溝通吆喝，協調溝通兩者之間的關係，也就是專門推廣跑業務的人員。
吳渝春：“那照你說怎麼辦？怎麼跑業務？現在我們也找不到人，讓我去學著跑業務？”
吳渝春雖然是個技術研究人員，但他出國遊覽過人家科技公司後，不再醉心技術研究，反而一心奔向公司運營。
而他頂著那麼一張“我是個搞研究”的臉，在公司運營管理上並沒有太大的天賦，不如在研究室裡埋頭搞科研。
蘇燕婷：“我看您不適合經營公司。”
吳渝春免不了生氣：“我不適合，那誰適合？”
蘇燕婷：“能把公司經營好，應該是擅長管理的人才，而不是技術人員。”
吳渝春不悅道：“哪種人是擅長管理的人？”
蘇燕婷又隨手往後一指：“就他那樣的。”
她當然沒有厚顏無恥地指自己，她所指的人還是江戎，比起跑業務，江戎當然更擅長管理，實際上，蘇燕婷自身也覺得，如果江戎退伍去創業，他肯定也能創建出一番大事業。
大部分企業家，並不是擅長技術的人員，而是擅長管理的和運營的人，例如教師和軍官，表麵上看起來，一個是教書育人，一個是行軍打仗，實際上他們所需要最重要的能力，不是彆的能力，而是管理人的能力。
一個老師要管理數十人乃至上百人的班級，一個連隊的連長就要管著上百人，往後更是上千上萬人……一個學識淵博的人並不一定會是個好老師，一個好老師，一定是個擅長管理，能讓人發揮所長，會“籠絡”人心的人，這尤其在中小學階段極為重要，學生喜歡上某個老師的課，信服某個老師，發揮自己所長，成績自然上去了。
吳渝春瞅了一眼江戎父子：“……我不信。”
他現在開始覺得蘇燕婷在驢他。
蘇燕婷：“要不去試試？我記得不遠有幾個集體小廠，江同誌你去宣傳推廣一下公司業務。”
目前這個科技公司是空手創業，連個產品都沒有，那就隻能賣技術服務了。
江戎麵無表情：“……”
原本他們應該買臭豆腐回家，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小晨晨抱住爸爸，同樣也惦記著一件事，那還要不要買臭豆腐？
媽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吳渝春騎著單車，跟他們一家三口一同出去跑業務，到了一家集體工廠，蘇燕婷抱著小晨晨，吳渝春跟在江戎的背後，接下來的發展，讓他明白了什麼叫做“巧舌如簧”。
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個英俊的男人，表麵看起來是個沉默寡言的長相，可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實在有種滌蕩人心的力量，情不自禁讓人相信他，這或許就是個人魅力？
等從工廠裡出來，吳渝春的眼睛已經不能從江戎的身上挪開了。
現在他的眼裡都沒有給他出主意的蘇燕婷，隻有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心想，這是個人才！他們科技公司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
就在剛才，他們已經跟這家集體工廠確定了技術合作的關係，也就是說，他們科技公司即將賺到第一桶金，其中的具體過程，江戎一下子便規範的井井有條。
原來是應該這麼經營公司的麼？
吳渝春被江戎的個人魅力所折服，他拉住江戎的手：“以後我們公司，就交給你來經營管理，你當代理人。”
見過這麼一個絕佳的對象，吳渝春確定自己不能做到更好，比起經營一家公司，他或許更適合埋頭研究技術，既然有了合適的人選，他可以退位讓賢。
江戎：“……”
蘇燕婷：“……”
總不能讓江戎這麼一個團級乾部直接來經營公司吧。
蘇燕婷：“我們幫您去專門尋找幾個跑業務的人員，至於公司代理人，另外物色其他的人選吧。”
吳渝春連聲問道：“為什麼？”
蘇燕婷把江戎的身份單位告訴吳渝春，吳渝春就差沒建議江戎趕緊退伍轉業了，將來的第一代企業家，大多是軍轉乾部。
江戎目前這個情況，自然是不能趕緊退伍轉業的。
吳渝春：“那就隻好另選賢人。”
吳渝春見到了江戎的表現，著實受到了一些打擊，認為自己不太適合管理公司，若是眼下的科技公司能好好維持下去，他去乾回老本行也無不可。
蘇燕婷和吳渝春商量了一會兒，決定資助他們公司一萬塊錢，先把公司的牌麵，還有技術專家的待遇提上去。
吳渝春不太支持：“我們公司才剛開張，怎麼能弄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我開公司可不是為了圖待遇，一切資金用於公司發展，大家的待遇可以艱苦點。”
以前科技人員都安守清貧，能省既省，吳渝春覺得這是優良傳統，他們就應該在艱苦中謀發展。
蘇燕婷：“人都喜歡好的工作環境，好的工作環境對工作效率有影響，吳老師，我建議還是把公司裝修漂亮點，風扇，綠植，桌椅板凳全都換新……專家們的待遇工資也提一提，現在氣溫這麼高，應該再加點高溫補貼。”
吳渝春：“你出錢，先聽你的，算咱們合作辦公司，你要不還是個學生，你來管理公司也不錯。”
蘇燕婷：“謬讚了。”
……
商量好這些事，江戎夫妻倆帶著小晨晨回去，江戎在前麵騎車，小晨晨坐在橫杆上，蘇燕婷單側坐在後麵，抱著江戎的腰。
晚風中，江戎悠閒踩著單車，調侃道：“終於明白為什麼你想當小學老師了。”
蘇燕婷：“怎麼？”
江戎：“人家學生一心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你倒好，往身上攬這麼多事，還要去幫人家裝修公司……下個學期，你的成績怕是真要吊車尾。”
“要真畢不了業，去當個小學老師吧，我看人家小學，應該還挺欣賞你這種不務正業的學生。”
蘇燕婷：“少看不起人，我肯定能畢業。”
她靠在江戎的背上：“我想讓這些技術人員的待遇更好一點，他們值得。”
就今天蘇燕婷了解的情況來看，他們國家並不是缺少人才，而是一些人才，無法發揮所用，現在她也能理解，國內絕大部分計算機專業的頂尖學生最終都會出國，因為目前畢業後，在國內比較難找到一份相適應的工作。
就在國內的研究所，目前也麵臨著資金短缺待遇過低的問題，在這樣的研究環境下，不怪很多人選擇去國外發展。
江戎：“你還真是個很操心的小學老師。”
蘇燕婷在他身上拍了下，在晚風中，她嗅了嗅，仍然記起了自己要買的臭豆腐：“我懷疑附近有人叫賣臭豆腐，江同誌，你來預估一下，人家在哪裡叫賣？”
小晨晨渾身的汗毛豎起，居然還要吃臭豆腐嗎？
江戎內心歎了一口氣，奈何拗不過自己的老婆，他賣關子：“從目前的風向和氣味來判斷……”
蘇燕婷：“判斷什麼啊？”
江戎：“哦，應該在那邊吧。”
蘇燕婷：“你帶著我們娘倆過去吧。”
江戎：“你看你兒子都要跳車了——”
蘇燕婷：“按住他！按住他！”
小晨晨被按住，即便躁動不已，卻仍然被帶去了臭豆腐小販的身邊，不說彆的了，當真是臭味千裡，不過這臭豆腐還挺受歡迎，不少人排著隊等著買。
有些人捂著鼻子買，味道雖然臭，就像是進了公共廁所，那可不是一般的臭，大雜院的公用廁所，味兒也是如此。
這股味道，讓人怎麼下嘴哦。
這邊賣臭豆腐，是用筷子夾出來的，江戎夫妻倆等了一會兒，買到了自己要的臭豆腐，小晨晨蹲在街旁，鼻子裡塞上了紙團，但也沒有用。
小晨晨歎氣沮喪道：“回家。”
幸而小晨晨坐在單車的最前頭，迎風向前的時候，後麵那股微妙的氣味隻是時有時無，江戎被老婆和兒子夾在中間，蘇燕婷鬨著要吃的臭豆腐，因此她帶著臭豆腐在最後。
小蘇同誌捂著自己的鼻子，她也沒有想到，這臭豆腐居然比她印象中的臭豆腐還要臭。
蘇燕婷：“嘔——”
到了院子裡，扔下臭豆腐，蘇燕婷再也忍不住了，在痰盂邊吐得一塌糊塗，之前吃下的東西全都吐了出去，江戎見她吐得這麼嚴重，連忙來扶著她，輕輕拍她的背，喂她喝溫水。
晨晨這時候也顧不得臭臭了，跑到媽媽的身邊，關切地看著蘇燕婷，“媽媽，媽媽……你怎麼了？”
“媽媽沒事——這臭豆腐也太臭了！”蘇燕婷仍然感覺到胃裡翻江倒海，喉嚨裡火辣辣的，跟剛才相比，吐完倒是舒服多了。
江戎端著水杯：“下次還吃不吃臭豆腐？我去把臭豆腐扔了。”
小江同誌隻想去把那東西毀屍滅跡，小小江同誌仰著頭看了一眼爸爸，格外讚同。
晨晨主動舉手：“爸爸，我去幫你扔。”
蘇燕婷：“不行，也不能浪費了，好不容易買回來的臭豆腐。”
江戎：“……”
“你還有胃口吃？”
蘇燕婷用手帕揩了揩嘴，現在把胃裡吐空了，暫時還沒感覺到餓了，“我想吃熱饅頭。”
江戎：“等會兒我去揉饅頭。”
蘇燕婷：“去外麵買吧。”
自家老公做的饅頭好硬，十分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