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073(二更+8w營養液加更) 樂平……(1 / 2)

聽到這個名字, 喬琰下意識地摩挲了兩下拇指上的玉韘。

方才郭嘉見到她領軍破陣之時,顏色最為鮮明的也正是此物。

這是用於扣住弓弦的工具。

自兩年多前開始學習羿射之術後,她便習慣於配戴此物在手, 因馬上作戰的遠距離射箭和近距離的長槍作戰銜接, 在習練槍法之時也將其佩戴著, 久而久之也養出了個毛病——

但凡是在思考的時候她便習慣於撥弄此物。

郭嘉郭奉孝……

要將麵前還未及冠的青年和曹魏陣營未來的鬼才謀士聯係在一處, 大約是因為少了點固有印象的東西,稍微有那麼點艱難,但許是因為她所見過的少年青年狀態的風雲人物多了, 此時也算是習慣了。

故而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微微一怔後她也隻是頷了頷首回道:“我自戲先生那裡聽過這個名字,閣下是訪友而來?”

她說話之時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從郭嘉的角度看來,這位先前有若卷挾風雷而來的縣侯, 在此時方才看起來有些十三四歲的樣子,也因仿若閒談的口吻而多了幾分親和感。

唯獨讓她顯得有些特殊的, 是她玄色勁裝之上也依然清晰可見的血痕, 昭示著先前郭嘉所見的交戰並非是個錯覺。

但當她的下屬恰好在此時跑來, 朝著她彙報戰況的時候, 她稍稍肅然起的幾分麵色又讓她看起來還是那副雷厲風行之態。

隻在聽到山賊儘數剿滅, 而己方不過是有四五人不慎受傷後,她臉上才又浮現出一縷笑容。

訪友?

郭嘉思忖著這理由倒也不錯。

因為這場意外,喬琰確實猛刷了一波在他這裡的印象分。

但能文能武,還是這等統領騎兵隊伍的狀態,並不意味著她真就能擔得起戲誌才對她的讚譽。

在那家夥悠閒生活的記錄之餘,還在信中寫道——

朝廷重啟州牧,絕不隻劉焉、劉虞二人,若增設並州,此位非喬燁舒莫屬。

他戲誌才沒什麼平步青雲、入朝中任職的本事, 但為州牧門下客,爭一個謀主的位置,卻未嘗不可以一試。

這話說得就有點重。

當然郭嘉不至於將戲誌才這種話拿出去對外宣揚,但在對喬琰有所評估的事情上,他多少也要跟著拉高一點標準。

故而在喬琰重新朝他看過來的時候,除卻如麋竺一般再次謝過她的救命之恩,他也當即接著喬琰的話茬說道:“嘉此來的確是為訪友。誌才於信中屢次提及樂平有好酒,喬侯不會拒絕我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上樂平去吧?”

喬琰笑道,“訪友之事何必問我,此前樂平確有一道屏障,不過是讓我不得外出罷了,又不是不讓人進來,如今連這道屏障也沒了,又正是秋收之後的閒暇,不趁著此時往來訪友,難道還等著大雪封山時節嗎?”

“不過……”喬琰指了指那邊的河東白波賊,又道:“奉孝下次想來,還是挑個賊寇被鏟除的時候來吧。”

郭嘉聽她語氣篤定,頗有幾分勝券在握,竟像是要將河東地界上、自麋竺說來就有些不簡單的白波賊給鏟除,不由生出了幾分好奇來。

但這種話就不必開口問詢了,畢竟他是來訪友而不是來出謀劃策的。

他旋即又聽到喬琰調侃道:“說來也是有趣,戲先生來並州遊玩之時偶遇雲中山山賊,奉孝來此又遇河東賊,算起來,你們也多了個酒桌閒聊的話題。”

不過戲誌才遇到的雲中山山賊看他孤身一人且沒錢,加上他給自己瞎扯的離譜理由,並不會拿他怎麼樣,但郭嘉遇上的這夥人……

喬琰擰了擰眉頭。

若是按照原本的軌跡,這些河東賊真正聲勢浩大的時候,乃是明年的二月。

可大約是因為逃過蝗災劫難的並州,在這漢末亂世中著實有些“安逸富足”,而河東郡和平陽郡一帶卻因蝗災的緣故而慘淡非常,造成了以郭泰、楊奉等人為首的賊寇進一步擴張,也提前拉開了白波賊入侵的序幕。

雖明知這些人比之統轄黑山賊的褚燕在眼界方麵大有不如,但他們如今造成的危害卻是實打實的。

麋竺隨後與她提及的商隊損失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他們隻為快速劫掠,並不在意於直接造成人命損傷。

這商隊猝不及防遭到襲擊,固然喬琰帶人來得很快,死於山賊之手的也足有二十餘人,受傷的又有三十人,對一個不到二百人的商隊來說,已是個極大的損失。

且賊寇追擊之中,有不少貨物被當做擋住刀砍的屏障,因其中多有布帛絲綢等物,顯然難以在這災劫之中保存。

若是連小商隊在這條路上也要遭到襲擊,可想而知本還覺得並州這地方生意可做的商隊也會減少往來。

這對她來說無疑也是個損失。

如今又不是諸侯群起的亂世,樂平不宜太過掐尖冒頭,絕大多數交易都是依托於晉陽這個中轉站完成的,故而她才會對軹關陘這條陘口格外重視,在聞聽白波賊來襲後將褚燕和趙雲給借了出去。

可以眼下的情況來看,對方完全記吃不記打,加之內部四股勢力的盤根錯雜,導致間隔造成的傷害不足以讓他們被打痛。

即便今日這支勢力被鏟除,明日又有另外的人派遣匪寇前來。而就算損兵折將,以方今時節做良民不如做賊的環境,他們要補充兵力也不難。

這就屬實是個麻煩!

原本因為漢廷調集南匈奴部眾前往冀州幽州平張舉之亂的事情,在王柔傳遞給王揚的消息中屢有提及,有近年來的酒業交易從中斡旋,那南匈奴的左部貴族也依然多有怨言,喬琰是打算先消滅此處隱患的。

今日河穀一行,她也隻是為了測試一番在這兩年之中的本事長進,而後便繼續讓褚燕和趙雲拿這小股的白波賊繼續練手。

但顯然以今時的情況來看,這個順序可能要換一換。

喬琰朝著麋竺道了謝,令手下的人一部分去處理白波賊的屍體,以免屍體堆壘於汾水之畔造成河流的汙染,一邊令另一部分人協助裝殮商隊商賈的屍身,想了想又對著麋竺說道:“可否勞煩子仲將這商隊中的幾位負責人替我找來,我有幾句話想說。”

麋竺本就有意要與喬琰達成那特殊釣竿的交易,即便沒有這一出白波賊來襲的事情,也是要與她攀談關係的,又如何會拒絕此事。

何況,出於對喬琰的好奇和評估,他也想看看她會對這些忽遭大劫的商賈說些什麼。

商隊內如他這般零散依附於隊伍,圖個往來幫扶的並不在少數,其中大約有五位商人死於此難,也包括這商隊的領頭,其餘的卻還存活,這些人連帶著領隊所在的商隊重新選出的主事人,都一並來到了喬琰的麵前。

商隊被劫,算起來能有喬琰相救已算是大幸事了,即便是全軍覆沒,在如今的環境下也隻能自認倒黴而已。

喬琰朝著這些人看去,見他們並未有寄希望於州府給出什麼補償的意思,卻也不乏想要此後少來此地的心有餘悸,在心中對他們的想法稍有了些數。

她開口說道:“按照大漢刑律,盜寇該當除以磔刑,但此番賊寇已死,將其屍首送往州府不易,此法便不必嚴苛執行了。隻是需得勞煩諸位與我同行州府,共同做個見證,不知可否?”

何為磔刑,便是割肉離骨的酷刑。

盜寇橫行時節大多嚴刑峻法,雖有贖死之法,但若嚴格按照律法,這些白波賊一旦被擒獲還真應當按照此法來執行。

隻是酷刑之所以是酷刑,還是為了起到警告的作用,現在人都已經死了,也顯然無法有什麼警告,再拖著屍體往州府也無有大用。

那幾人互相看了看,朝著喬琰回道:“君侯於我等有救命之恩,此事自然應當。”

說實話,他們之中雖有些是想要直接打道回府的,但來既來了,若不將帶來的中原貨物在晉陽售出,難以填平損失,怎麼也得往前走。

何況喬琰這話一出也便意味著她必定不會在此時撤走,而是會將他們護送前往晉陽了。

前方還有兩日路程,能有這一庇護在側也讓眾人有安全感了不少。

麋竺有些意外喬琰要說的僅此一句而已。

但在先行完成戰場的處理,而後啟程前往晉陽的一路上他又意識到,喬琰此舉顯然做得恰到好處。

她這番舉動中除卻以讓各位做個見證的理由將人安全送回後,又於隨後無意間透露出,州府近來有將貨物兜售給南匈奴的意願,以他們帶來貨物品類來看,這無疑是進一步挽回損失的法子,不妨與州府磨磨條件。

在她統領騎兵的整頓中又讓人隱約聽得,她禁足兩年後出來,正要用那白波打磨戰力。

以她這表現出的例不虛發箭術,以及騎兵對賊寇的殺傷力,足以讓人相信這條商路尚有通行的可能。

在這遞進的表現中,她雖隻說的是那些個公事公辦的話,卻讓人對她,或者說對並州實有好感和希冀。

而最妙的是,以她言談舉止的分寸來看,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給出過任何承諾,更也沒有墮了她那縣侯的名望。

包括麋竺在內被她請來州府登記盜寇案情的諸人又留意到,喬琰剛到晉陽不久,就被晉陽王氏的家主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門,觀對方表現中竟是有求於她的樣子。

雖然聽不清這兩人在說些什麼,但能讓王氏家主有此等請托之色,這位喬侯的底氣屬實不小啊!

做商人的,無外乎就是逐利,這也是先前麋竺與郭嘉說到過的東西。

既然這位樂平侯重新出來在並州地界走動,似是能給此地帶來足夠的利益,那麼這番河穀損失也未嘗不可以姑且放下。

他們說不定還能借助這個機會與這位樂平侯結交。

饒是麋竺明知喬琰此舉打的正是個虛虛實實的用意,也忽然油然而生了幾分緊迫感。

但王揚可不知道因為他恰到好處的前來找人,還在無形中幫了喬琰一個大忙。

他是當真有急事來找喬琰的。

“你今日早上……讓人送來的那個蜂窩煤,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王揚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實在是不能不對此在意到,一聽喬琰抵達的消息就跑來的地步。

自前漢以煤冶鐵開始,世家與外戚的手中便大多掌握有煤礦,尤其是而按照現在劃分省份在山西與河南的這一片。

晉陽王氏自然也不例外。

喬琰的樂平縣生活條件大為改善之後,於前兩年間沒少朝王氏采購煤餅,用作冬日取暖所需。

因著雙方往來頻頻,加之喬琰已經充分表現出了何為最為頂尖的潛力股,王揚自然不在意將煤餅的價格再降低一成。

當然,如今的煤餅還不叫做煤餅,還是叫做石墨塊。

王揚驟然收到喬琰送來的“蜂窩煤”還有些意外,可在燒灼之後,他便發覺了此物跟原本煤餅的區彆。

雖然他當即意識到這或許正是煤餅之中的孔洞造成的效果,在將其中一份蜂窩煤碾碎後他也不難發現其中有木炭粉、黃泥、石灰等物,可他嘗試以這種方式重新混雜入原煤,也按照喬琰送來的蜂窩煤紮了孔洞後燒灼的時候,卻發覺此物跟喬琰送來的東西還有些距離。

這其中必然還有些彆的東西,也是他憑借肉眼無法分辨出的東西!

若非要說起來的話,隻是按照這樣式製作出的蜂窩煤也能達到比先前更加高效的結果了,可在已經見過了更好的東西後,王揚又如何會舍得將就於粗陋版本的蜂窩煤。

一想到此物勢必連帶著帶來的高昂利益,他心中抓心撓肺的難受,哪裡還管得上失態找上門來是否有些掉價,更無形中成全了喬琰的幾個目的。

然而喬琰隻是在此時語氣淡淡地回道:“加了些特殊的東西而已。”

王揚一聽喬琰這語氣就覺不妙。

她話中並不算熱絡。

當然,這倒不是說她對此交易毫無興趣,若真是如此,她也大可不必將東西送到王揚的麵前,而應當說,此物顯然不像是她會隨便拿出來交換的東西。

但大家都在並州地界上,王氏又有煤炭在手,若真要做這蜂窩煤的生意,自然還是得找他們這等自己人,籌碼多寡也未嘗不能多談談,隻要有這個意願便好。

好在他隨即從喬琰這裡聽到的需求,並沒有獅子大開口的意思。

雖然說她所需的特殊人手有些不易獲取,可這對於晉陽王氏來說尚有一做的機會。

王揚不由鬆了一口氣,當即離開前去籌備。

他卻並未注意到,喬琰目送他離去的時候唇角微微上抬了幾分,又隨即恢複了先前的從容神態,在轉頭間朝著遠處朝此地看過來的麋竺頷首致意。

她更是在得到這些客商暫時在晉陽城中安頓下來的消息後,並未猶豫地在第二日啟程趕回樂平縣整備人手。

一道隨行的還有郭嘉與麋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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