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085(二更+12w營養液加更) 奇……(2 / 2)

看清這岩畫的下一刻,喬琰不由目光一凜。

若這是與那些個岩壁作畫同樣的,彰顯遊牧生活的圖畫便也罷了。

可這分明是一副匈奴人將漢人投身於鼎鑊之中烹煮,環繞其發起慶祝活動的圖樣!

這種足可以長期保存,甚至到兩千年後也有鬼穀壁畫等成規模的壁畫群的圖幅中,出現了這樣一副匈奴狩獵圖,簡直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喬琰的手出於下意識地搭在了她手邊的兩截三駁槍上。

彆說是喬琰有這等反應,同樣聞聲而來的眾人在看到此景後,也很難不露出義憤填膺之色。

若非此時距離壁畫最近的人是喬琰和徐福,隻怕此畫下一刻就會被從石壁上抹去。

可她心思急轉,在毀掉這副對固陽縣民、甚至對大漢來說堪稱恥辱的畫作,和將其作為對休屠各部出手的憑據之間抉擇了一番後,又漸漸讓自己冷靜了下來,選擇了後者。

不過,雖說是如此決定——

她既要自己的腳步絕不隻是停留在樂平境內,而要朝著並州境內擴張,那在這等挑釁的行為麵前,她做得稍微過激一些,想來也沒什麼問題才對!

他們著實是太過張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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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這些襲掠得手的休屠各人來說,他們還可以再張狂一些。

固陽這等守備重鎮原本不是他們的首選項。

在他們根深蒂固的印象之中,大漢對固陽道的戒備一向以來都很重。

畢竟陰山中的重要陘口,也即單於道、固陽道以及朔漠古道中,隻有固陽道因為恰好處在兩山交界之處,又有昆都侖河在其中穿行而過,能容納大量車馬通行。

這也是他們休屠各部在日漸崛起後給自己選定的進攻並州之路。

出於對大漢的畏懼,他們不敢直接選擇大舉入侵,即便有人通風報信提到這一片長城有坍圮之處,又提到了並州境內特殊的征兵,他們也隻是先以五百騎速攻固陽,做出了一個嘗試。

倘若此事能成,他們便嘗試聯絡給他們透露此消息的南匈奴左部貴族,來上一出對並州的裡外夾擊。

畢竟,在這塞外草原上遊蕩,又哪裡比得上在並州的城池之中放縱馳騁!

他們休屠各部合該取代敗走西去的北匈奴,成為這一片草原,甚至是並州的霸主。

讓他們信心越發膨脹的便是此番攻伐固陽的勝利。

被征調走了一部分軍士後,在那光祿塞中留下的大多是些作戰水平稍次一等的士卒。

他們發現了休屠各胡的蹤跡前去攔截後,又哪裡是這些有備而來的胡人騎兵的對手。

以至於固陽城中看到了那遲一步燃起的邊塞烽火時,休屠各人都已經鐵蹄入城了。

在這騎兵四麵封鎖的殺戮之中,固陽與手無寸鐵的孩童也並沒有多大的區彆。

更讓他們信心倍增的,無疑是在此番劫掠廝殺、滿載而歸後,他們在固陽道的另一頭伏擊等候了許久,也沒從這邊等到任何一支漢軍的隊伍,隻見那畏首畏尾的哨騎前來遠遠看了一番後又飛快退了回去。

休屠各部的休屠王意識到,他們真正的機會可能來了。

為此,他飛快地將部中的其他成員給召集了起來。

而他們此番聚集的目的地,正是出固陽道後,往西北方向行去的——

受降城。

西漢元封六年,烏維單於病死後,他的兒子烏師廬兒單於繼位,這一年的冬天,天氣要比尋常年頭更冷,遭逢了大雪的匈奴內部凍死了不少牛羊,匈奴左大都尉意圖歸降漢朝,漢武帝便令公孫敖在此地修建了這座受降城來對其接應。

此後的將近三百年間,因防守邊界的內退,受降城屢次在漢廷和匈奴之間易手,但受降城的名號卻留了下來。

而如今的受降城,乃是一座空城。

匈奴敗退西遷,大漢卻也因為近年來的國中生亂而無力擴張邊防界限,重新將受降城奪取回來。

在休屠各部崛起後,這座城市就位處於他們所掌控的範圍內。

但休屠王不喜歡這座城池。

它的來曆,代表著他們匈奴內部曾經因為天災出現過投靠漢人的叛徒,而大漢也一度將手伸到草原上來。

在領著那從固陽劫掠而來的米糧和“食物”回返後,他依然將軍隊駐紮在城外,而後率人入城,在其中又大肆破壞了一番。

在做完這一切後,他站在城頭上朝著遠處看去,正見一片秋日的草原景象,心中油然而生了一派豪情。

等他將部落之中的人聚集起來,他便讓那些連追擊都沒膽子的兩腳羊看看,隻是一個固陽城可不夠填飽他的胃口!

然而他又如何會想到,在他的部落族人接到他的指令趕來的時候,還有一支隊伍也在朝著此地趕來。

還是急行軍。

以喬琰看來,若要如衛青和霍去病一般攻襲匈奴王庭,達成封狼居胥的目標,憑著她擁有的三維地圖,或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她在草原上迷失方向,她手下的人卻還沒有這等作戰的能力。

但若隻是朝著張遼估計出的受降城方向而去,卻顯然沒有問題。

她甚至並不需要勞駕係統將地圖給打開,因為受降城和穿梭於陰山之上的外長城是連在一處的,也就意味著——

受降城就在陰山腳下!

他們也隻需要沿著陰山行進,就絕不會有走失方向的可能。

更讓他們此行顯得安全了許多的,正是喬琰在此行帶著的望遠鏡。

陰山山脈在朝著中原內陸銜接的時候,有著相當明顯的高差坡度,在朝著北邊延伸過去的時候,卻因為這一側的地勢也不低,形成的隻是個稍高一些的緩坡。

於是喬琰大可以著人在這山上遠望周遭,確認並無匈奴騎兵後再行快速推進。

當然,她所擔心的並不是會在此時交戰失利。

自在固陽道河穀之中見到了那副特殊的壁畫後,這支隊伍中就好像憋著一股子隨時可以爆發出來的熾火。

匈奴人,或者精確的說,休屠各部的這些掠奪者,實在不該如此小看大漢子民對同胞的維護以及對自尊的維護。

這種隨著他們的行軍隊伍推進而不減反增的戰鬥欲望,讓喬琰毫不懷疑,若是前方出現了一支匈奴巡邏衛隊,隻怕也隻有被撕碎一個結果。

她擔心的隻是他們這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會遠遠被匈奴騎兵發現蹤跡,進而讓這種閃電戰的奇襲失去效用。

但好在,他們這一路趕來,在登高遠望的哨騎協助下,將遇到的匈奴騎兵都給儘數截擊了下來,更是從懂得匈奴語的光祿塞士兵對匈奴人的審問中,得到了一個意外的好消息。

受降城之下將有一場特殊的聚會!

在夜晚暫時停止行軍的露天宿營之中,張遼把玩著被哨騎送回來的望遠鏡,眼中不由露出幾分讚歎之色。

“喬侯的這新鮮玩意若能用在邊防上,能發揮的作用可不少。”

“隻可惜在製作此物的成本降低之前,絕無可能大規模使用。”喬琰搖了搖頭回道。

白水晶礦在大漢境內應當還有其他地方有,但喬琰的印象裡也就是那東海郡和交州這等南邊的地方,總歸以目前的采購價來說要讓此物量產還早得很。

“文遠若是喜歡的話,不如……”

不如等她手頭的數量多幾個後送他一支。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此番一並出塞的張楊發出了一聲幽怨的感慨,“喬侯,咱們起碼講究一下先來後到的規矩吧,褚燕要用在山地作戰上先得您的賞賜也就算了,能不能先把您手下這些武裝完了再考慮這小子?”

喬琰從張遼手中將望遠鏡接回來的動作卡殼了一瞬。

有一刹那她以為自己拿著的不是個望遠鏡,而是個榮耀勳章。

但作為一個合格的主公潛力股,喬琰心中稍一思索便給出了答案,“那些兵卒按照首功製度結算此番的獎勵,你們就換了法子吧。”

她抬了抬手中的圓筒,“此番奇襲受降城下休屠各營地,誰取下休屠王的人頭,此物就歸誰所有。”

“此法可行?”

她朝著周圍環視了一圈,清楚地看到了三位最有希望達成這一目標的武將,臉上閃過的勝負欲。

果然得有獎勵才更有動力。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前提是彆忘記指揮好你們的部從。”

趙雲、張楊和張遼當即異口同聲地回了句“喬侯放心”。

對這三個人她倒是確實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比如說張遼。

他從光祿塞中找來的領路士卒一度走過前往受降城的路,對距離的判斷也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還不等喬琰先叫停,張遼已經提前來報可以減緩行軍速度,等待夜幕襲來的出擊了。

喬琰越發確定,將張遼放在武猛從事這個位置上曆練,而不是直接對著他發起邀約,誠然是個正確的選擇。

這一支奔襲而來的隊伍在前後傳令中慢慢降低下了速度。

也或許是因為眾人都繃著一口氣的緣故,這種減速絕不意味著他們在做出什麼休息鬆懈之舉,而恰恰像是弓弦被拉緊到了即將脫手而出的狀態。

在降臨的夜幕之中,那休屠王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機的迫近,隻當那漢人還在遠方的光祿塞中當那縮頭烏龜,卻不知這箭將離手,正瞄準了他的頭顱。

他朝著趕赴而來的各部同胞看去,誌得意滿地踏上了臨時以土堆壘出的高台。

為顯出此番誓師出兵的氣勢,他將從那固陽城中劫掠而來的財貨都擺放在了高台之上,讓那些個漢人俘虜都在前頭擺成了一排,隨後,在這高台的中央,一如他在那岩壁畫上所繪製的那樣,架起了一口下方柴火沸騰的銅鼎。

在這般等閒不得見到的場麵中,他清楚地看到了台下召集來的各部精英朝著他看來的目光越發充滿了敬佩之意。

他心中快意更甚。

想著有這一遭,他們也必定不會違背他意圖進犯並州,進而掠奪中原的想法!

隻覺自己勝利在望的休屠王提刀而起,朗聲說道:“請諸位聽我一言!”

“我等久居陰山以北,受到風霜雨雪的摧折,又不願如那羌渠一般,遭到大漢的指派,處處憂懼,尤恐冬季,好在,如今我們有了轉機!”

他的眼神被眼前的爐火映照得通紅,眼看下一刻就要將那進取中原的野心給宣告出來。

然而他剛要繼續開口,卻忽有一支白羽箭淩空而來,正中了他這“演講場地”周遭樹立起來的一根旗杆之上,打斷了他的話音。

被打斷的可並不隻是他的演講而已。

這本就不是那營中大纛一般堅實的帥旗,在這一箭襲來之中,旗杆也當即被打斷在了當場,發出了一聲斷折聲響,更是緩緩倒了下來。

這顯然是一個信號。

一個敵人來襲的信號!

還不等那旗杆徹底倒地,身在此地的休屠各胡便聽到了一陣從四麵包抄而來的喊殺聲。

而在這一片喊殺聲中,有一道清越異常的聲音自遠處傳入了他們的耳中。雖他們之中的大多不識漢人言語,卻絲毫不妨礙他們聽出這短短六字之中的悍然戰意。

“諸位——隨我殺敵!”

殺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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