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086(一更) 一箭奪命(2 / 2)

比起先前出現的騎兵,這勁裝少女雖然騎乘於馬上,卻隻是隨同著這些步兵緩緩推進,表現出了好一派領頭之人的氣定神閒。

她不在這篝火火光的映照範圍內,卻置身於月下星輝之間。

縱使休屠王此前沒有從漢人中見過女人作為領袖,也並不妨礙他在第一時間判斷出了到底誰才是這支奇兵的領導者。

她靜靜地看著這休屠王在三次逃過了死難災劫後終於又聚攏了一點人手,而後將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正如那些個匈奴人大多聽不懂她所說的那一句“隨我殺敵”,她也同樣聽不懂這休屠王有若狼嚎一般發出的這一聲號令。

但想來無外乎也就是擒賊先擒王的意思。

可他真能做到此事嗎?

喬琰對著徐晃又下達了一條指令後重新抬起了手中的弓箭。

以休屠王的目力,以那白羽翎箭的特彆顏色,足以讓他判斷出,這正是那支先前射斷過外圍旗杆的箭矢。

那支箭一度作為對方進攻的信號而來,現在則遙遙對準了他的頭顱。

麻煩的是,他此時的身邊已經沒有了那些手持盾牌的親衛,他無法保證自己能憑著直覺,從這等凜冽且精準的羿射麵前逃出生天。

何況此時對他造成威脅的可不隻有這一支箭。

周遭為推進而來的漢軍。

這些以步兵身份推進的兵卒,絲毫也不比那些騎兵帶來的威脅小到哪裡去。

甚至奇怪的是,他和重新聚集起的部從都感覺到,在對方身上同樣有一種野性未經馴化的匪氣。

以至於這種廝殺碰撞裡,他根本察覺不到多少己方在體力或者是氣勢上的優勢。

也讓他那擒殺對方首領的盤算,竟好像是在一個嚴實封鎖的籠子中上躥下跳一般。

而此刻,那個被他說成是“王”的領頭之人,彎弓搭箭已到了弓弦繃緊的狀態。

休屠王直覺不妙。

情勢已至此,二者之間卻還間隔著典韋所率領的近身護持陣列!

特彆是典韋。

他這手持長戟,劈砍聲勢如魔的表現,足以讓人覺得他必然能將喬琰的周遭守護成鐵桶一塊,絕無讓任何人攻破的可能。

於是當那支箭的鋒芒在月光中凝結的時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錯覺。

此前他對著那固陽城中的漢人所做的豈不正是這樣的舉動!

他們四麵合圍讓其無法脫困,其中倒也有幾個頗具膽魄和勇力的,試圖來襲擊他這位頭領,卻被阻攔在遠處,而他一箭箭射出,像是在獵場狩獵一般奪去了這些人的性命。

隻是現在反過來了——

他成了這個被鎖定的獵物!

這種顛倒過來的關係讓他感覺到一種極端的羞辱。

可這也正是喬琰所希望看到的。

她朝著趙雲、張遼和張楊看去,見這三人在此等情形之下都默契地將這擊殺休屠王之事交給她來做,儼然是覺以王殺王才是在此時最合適的行動,便也並未猶豫於手中的動作。

箭在弦上。

弓在手中。

這休屠王並非是她實踐羿射之術的頭一號人。

她先前射斷旗杆的舉動更足以證明在此時這夜間慶典的環境下,也絕不會出現什麼射偏的行為。

而先前在固陽城中所見的慘案,在固陽道上所見的壁畫,隨同著這兩日行軍之中將怒火在她的心中發酵,正合該在此時爆發出來!

她指尖的玉韘勾著弓弦,眼睛則時刻鎖定在這試圖躲避箭矢的休屠王身上。

但在這一瞬,她的頭腦依然清醒異常,更是驅使著她的身體,在休屠王意圖做出什麼挪移舉動的刹那,這才果斷地將箭脫手急射而出。

於是無論是喬琰這一方還是匈奴一方看到的,都是那休屠王仿佛專程送到這箭矢尖端上的一幕。

白羽翎箭穿透頭顱而出,隻剩下箭羽還紮在他的前額上。

箭過頭顱,這是足以致命的一箭。

在休屠王倒下去的同時,他好像終於想起了一句話。

一漢當五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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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拚殺之聲漸漸弱了下去。

在休屠王都已經殞命在此地的時候,這些匈奴人越發處在膽魄儘喪的狀態,偏偏他們的對手卻是個越戰越勇的樣子。

這便更讓他們在來勢洶洶的敵人麵前再無還手之力。

直到最後一個匈奴人倒地,喬琰緩緩策馬行到了休屠王的屍體邊上。

這從夢想頂端被人掀了下來的休屠王,在死去的麵容之上還殘留著極度的絕望和驚懼之色。

但比起那些在固陽城中罹難,甚至是被他們當做玩物,當做食物的漢人來說,他死得倒是有些便宜了。

一想到此,喬琰又旋即朝著高台之上的沸火爐鼎看去。

她有一瞬間有些遺憾沒能讓對方也體驗一番被置身於滾水之中,如同魚肉一般烹煮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但她心中提起了警鈴,又反複提醒著自己,人到底是人,絕不能把自己的底線給掀了!

尤其是,她不能開出這種以同樣野蠻的方式回報的先河。

她閉目沉思了片刻,等到重新睜開的時候,眸光中已經隻剩了一片清明。

不過投身鼎鑊的報複舉動不可取,卻不代表著她不能做出足夠有震懾力度的舉動。

尤其是一想到這固陽城外的內長城上人為破壞的痕跡,她眼中寒光便不由一閃而過。

她確實得讓人懼怕!

不隻是這陰山以北的匈奴勢力,還有長城之內的動手動腳之人。

她朝著周遭掃了一眼,確定此地已再無休屠各胡的活口,眾人的目光也都已集中在了她這個為首之人的身上,便沉聲吩咐道:“將此地休屠各人的頭顱割下來。”

割下頭顱築京觀?

不!

受降城處在陰山之外,若隻是鑄京觀在此地,如何能讓有些特殊的觀眾看到這景象。

倘若她不曾猜錯的話,這長城之上出現的破損出自那些已然歸化的南匈奴部從!

他們既不滿於朝廷征兵的敕令,意圖對由護匈奴中郎將選出的單於羌渠動手,給那關外的休屠各胡勢力帶路,也著實是一件合理之事。

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又加之他們已然“歸附”了大漢,喬琰至多是因為休屠各胡的罪證昭彰,將他們此番聚集起來的隊伍屠滅,卻絕不能貿然對南匈奴動手。

但讓他們看看同伴的下場以及漢人血性,又如何呢?

“將其軀體懸係於受降城之上,將其頭顱——”

這些頭顱的麵貌足以認出是匈奴人而非漢人。

“將其頭顱係於諸位馬側與肩頭,我等載歌而還,打西河郡南匈奴部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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