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092(一更) 征西之誌(1 / 2)

彆說曹昂被父親這劃輩分一出嚇了一跳, 喬琰都差點因為這一句沒能繃住表情。

曹操……倒也不愧是曹操!

他這還真不算是突如其來的舉動,就連在他話中所提及的理由也著實很能說得通。

倘以爵位定尊卑傳承,那麼如今的梁國喬氏便確實是以喬琰為尊。當然也不完全是因為爵位, 還因為她能以言論上達天聽。

譬如去歲剛就任東郡太守的喬瑁雖為喬玄族子,若按照輩分應當稱呼喬琰一句侄女, 在寄來樂平的信中也頗有幾分拉攏恭維之意。

那麼曹操說她如今承載門楣之望, 除卻真與天下名士之中的長者相處,需執晚輩禮節之外, 確實不合適貿然稱呼什麼世叔世侄女——這話是沒說錯的。

不過這樣一來……

這甚至瞧著還要比她大上一歲半年的曹昂, 便憑空成了個侄兒輩的。

喬琰道:“世——孟德此話倒是讓子脩多了個長輩, 我出門匆忙, 可沒帶什麼見麵禮。”

“這有何妨, 下次補上就是。”曹操回道。

但凡是換一個在此,隻怕說的就是什麼燁舒也尚且年少,這見麵禮便不必了。但曹操是什麼人!

他能坦坦蕩蕩地來上一句你我同輩論交, 也能同樣坦然地來一句,你出門倉促沒帶禮物, 這也無妨, 下次補上。

曹昂顯然就沒學到曹操這等豪邁作風,他哭笑不得地朝著喬琰拱了拱手, 稱了一句“喬侯”。

大侄兒的麵皮還沒厚到當街喊出一句長輩稱呼來。

大約是出於同樣的坦率做派,喬琰決定等下次補見麵禮的時候也讓他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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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曹操既來,喬琰便暫時打消了前往靈台的計劃。

她雖想著見一見馬倫, 也借機問詢一番那位機械天才馬鈞的情況, 但如今,便還是先關注眼前這度遼將軍選拔一事為好。

曹操如此言不避諱,徑直提起輩分之論, 喬琰便也同樣沒藏著掖著,問起了這個問題。

在街上談話到底多有不便之處,故而他們此時已身在了延熹裡的宅邸之內。

“我也不瞞燁舒,方聽你於月前來信,提起那進攻休屠各,威懾南匈奴之事,我便心生蕩闊浩然之意,此事實為英雄所為,縱有一時魯莽之名,又何如效霍將軍事之勇絕,以我所見,我漢家子弟自當如是!”

曹操早知喬琰能出奇策,正如那長社一戰的裡應外合,也早知喬琰有治平之能,正如她在樂平地界上所為,但驟聞喬琰直出塞外進擊匈奴,他方才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她。

或者說,此前所知也不過是她所表現出的一鱗半爪而已。

曹昂在旁補充道:“父親彼時拍案,言及此事乃是大快人心,非等閒可為。”

曹操賦閒在家,便乾脆抓了兒子來培養,曹昂自然將他收到來信時候的表現看得分明。

曹操雖在濟南相上政績斐然,但他時常提及,若能為大漢之征西將軍,必為其竭力平定涼州之亂,現如今那涼州還亂作一團,倒是喬琰已先一步率軍北出陰山,於受降城下還擊休屠各,這無疑是切中了他的願景。

“如此說來,孟德該當與盧公有話可說。”喬琰笑了笑。

盧植先前所說也正是那大快人心四字。

對盧植此時雖在尚書令位置上卻並無實權的情況,曹操也算是知道些,隻是現如今這情況,他一來無甚可做,甚至阻攔不住他那老父親想買個三公過把癮頭的盤算,也難以言論上及天聽,將盧植從如今的處境中解脫出來。

他便隻如閒談一般問道:“我聽聞燁舒正跟盧公學尚書,不知學到何處了?”

這消息往來以及曹操動身趕赴洛陽的時間裡,喬琰既然還要上交讀書報告,自然也不能瞎糊弄著來,此時又往後學了幾篇。

“昨日所學正是周書之中的酒誥。”

喬琰話音剛落便看到麵前的曹操嗆咳了一聲。

既是於宅邸之中招待,招待的又不是伏壽這等孩童,自然是酒肉齊備,但喬琰如今在學尚書,曹操也是學過的,那周書·酒誥之中有言,非祭祀不可飲酒,如有群聚而飲者,當將其送抵鎬京,殺之為戒。

雖如今不是這律令施行,但曹操還是不由覺得脖子有些發涼。

但他又旋即坦然回道:“酒誥?酒誥中有言,不可湎於酒,我如今借酒抒懷,以酒詠誌而已,算不得禍事。”

喬琰搖頭,“孟德這就說錯了,盧公讓我學酒誥,所學的可不是那一句予其殺,而是那句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

這話吧,跟唐太宗那句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說得很像。

此言自周書之中已是先人所言,從水中所見不過麵容而已,從民中所見卻為社會實情,盧植於酒誥之中最喜此二句,也便成為了他教導喬琰之中所說。

曹操顯然深諳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這話中精髓,坦然回道:“此為高屋建瓴之言,不過我這人俗氣,隻瞧得見那個酒字。不提此事,還是說回這度遼將軍吧。”

曹操決定先了解了解自己的競爭對手,便問道:“以燁舒在京中所見,何人堪配此位?”

喬琰沒打算將劉宏有意於將曹操安排進西園八校的事情透露給他,隻舉樽回道:“我先時同陛下提議了皇甫將軍與孫文台,可惜陛下言及此二人另有安排。至於孟德——”

“議郎之位孟德不屑為之,但人有不爭之時,也有必爭之事,這度遼將軍位,想來孟德是有一爭之心的,何用我來說。”

曹操聞言笑道:“燁舒此話合我心意,方今之時,這邊塞將領何物都可沒有,唯獨不能少了膽魄,以考校競爭之法定奪度遼將軍,實為大善,若有人於眾人中獨占魁首,對峙匈奴鮮卑也必揚眉橫掃,不落下風。”

曹操顯然並不知道劉宏的安排,他此時也誠然是以大漢忠良為己任,故而此言說出,要喬琰看來,還著實配得上肺腑之言四字。

大約是因酒氣助興,他想了想又道:“不過說來,若我當真能從此遴選之中獲勝,便與燁舒算是鄰居了,並州非汝潁之地,有群賢集會,卻也有蔡伯喈、崔威考等人在此,又有燁舒於樂平建那學院,我也正好可將昂兒送來就學,請你這位做長輩的關照一二。”

這下輪到喬琰差點被酒水嗆住了。

她覺得曹操可能不止跟盧植很有共同話題,跟郭縕也會很有共同話題。

不過,他的這些想法也注定隻會是想法而已。

如若喬琰此番真能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達成願望,那麼並州境內絕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涉足。

而就算她此番失手,劉宏也絕不可能在此時將曹操安排在度遼將軍位置上,以防她這位從不走尋常路的樂平侯,與一個同樣可稱進取之心昌盛的同盟一道,打出了什麼不可遏製的結果。

所以喬琰毫無後顧之憂地說道:“若真如此,還可讓子脩與彥材一同學文習武,我必不辜負孟德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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