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107(二更+感謝念之的深水魚雷*7)^……(2 / 2)

並州的治中,必須還是在太原郡的晉陽,這是州牧權柄輻射全境的必然結果,但不管是出於念舊的想法還是出於其他考慮,喬琰並沒有放棄樂平本身的想法。

那麼將文化的中心設置在樂平這個最為安全也最為她所掌控的地方,留待日後吸引更多求學之人到來,便無疑成了她的首選。

有蔡邕的名頭在,又有此前允諾過出借兩位授課之人給她的河東衛氏協助,還有她這位並州牧對樂平書院的看重,便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也足夠讓並州境內的世家送些人來了。

“若是州中有人生發出什麼妄動之念,喬侯手握的這一批人不容易被人送返,也正是一項後手保證。”戲誌才說此話之時不由拊掌而笑,更在心中思忖,也不知道數年之後,此地是否彆有一番景象。

她此前劃定的那各項門類,必然會隨著此番的擴招而出現些變化,此地也絕無可能去跟世家根基雄厚的潁川去爭什麼多出奇士的名聲。但起碼,再過上兩年,若是此地依然能保有安全無虞的狀態,對於涼州、司隸以及冀州的學子,就很可能有一番天然的吸引力。

戲誌才顯然並不吝於對眼下的時局,做出一種最壞的猜想。

喬琰朝著他回道:“因仲德先生需對州中庶務多加操心,奉孝已負責邊境之事,我想將這一要害之處交托給先生。樂平為我封地所在,務必讓其中無有後顧之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她雖未說此責必然交給心腹之人,戲誌才也不難從中聽出這個意思。

他無端想到了在他還未曾坦言身份時候曾經見過的那個畫麵,眼前的樂平侯坐在屋頂之上,發出了那個行動的命令。

彼時的那個動作裡,正是一番凡事儘在掌控之中,如今的樂平也依然需要一隻把控的手。

隻是在她朝著樂平之外邁步而出的前行中,她正在小心地將這一座樂平交托到他的手裡。

這對任何一位才學傍身為圖一展抱負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直叩心門的委托。

戲誌才躬身回道:“必不負喬侯所托。”

這樂平書院的招生名單,他也會認真篩選的。

總歸不能隻是讓蔡邕來做這件事。

喬琰目前對他的唯一指望就是趕緊把蔡貞姬給“忽悠”到樂平來。因其能教導出羊徽瑜這位西晉賢後和羊祜這位滅吳奠基人,喬琰對蔡貞姬的期待不亞於秦俞。

但在篩選學生這方麵,必定還得是陸苑和戲誌才去打一輪組合牌。

這件事交代了下去,便是這冬日之中的第項要務,農事籌備。

在今年冬日可做的,一部分是由賈淑計算確定需要提前備好多少追肥肥料,收集材料就位,也將提前開挖出的發酵槽給準備就緒。

另一部分則是借著州牧手中的鹽鐵專營權柄,將開春需用到的農具給集中生產出一批來。

——在不影響到軍隊刀兵武裝的前提下。

尤其需要擴大生產的正是耙。

此時這種用於將田地中的堅硬土塊耙碎的耙,並不是九齒釘耙的耙,在依靠於人工勞力的時候確實可以這樣做,但隨著曲轅犁的出現解放了一部分耕牛,為了提升效率而以牛拖拽的耙也被稱為鐵齒楱,長相有些像是個木框,於長邊上生出鐵齒。

被喬琰丟去負責這一部分的,正是梁仲寧和張牛角。

喬琰絕不承認,她是覺得將這兩人丟到一起可能會很有共同話題,這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反正現在還是冬日休戰狀態,張牛角與其跟她申請想要去打匈奴,還不如先去當個小頭目監督生產。

“我懷疑喬侯是在公報私仇。”張牛角撥弄著手中的耙框樣品,跟梁仲寧吐槽道。

算起來這個公報私仇的說法是說得通的,誰讓他之前那份沒能通過的試卷落到了喬琰的麵前。

這麼一想,他再一看這位據說是被喬侯坑了個夠嗆的黃巾渠帥,竟然還覺得找到了點心理安慰。

梁仲寧這會兒也算是挺心平氣和的,他猜得到喬琰將他派到這裡來,應當不是在提防他,減少他此時接觸戍邊隊伍的機會,而其實是在給他看自己的態度。

從農具開始,先讓並州的子民能夠吃飽飯,這便是喬侯話中所說的實在步驟。

也隻有對她真正有了落到實處的認知,他此前的種種怨懟情緒才能徹底消弭,彼此之間也才能真正毫無隔閡芥蒂地以上下級的關係相處。

他平心靜氣地將手頭的樣品放回了板車之上,示意張牛角與他一道前去用耕牛做個試驗,同時回道:“若是喬侯真要公報私仇,完全可以將另一個任務安排給你,賈計吏那裡有兩種追肥肥料的配方你也是看到了的,讓你去收集豈不更好。”

土氨水和土硫酸除了賈穆去負責督辦開采的石膏之外,前者還需要牛糞,後者還需要人的尿液。這才是為何需要以土法水泥來製造這發酵槽。

比起同時準備在陽曲郭氏的田地上試驗的生骨粉底肥,這兩個實在是麻煩多,也難熬多了。

張牛角一聽這話就沉默了。

直到將耙套上了那耕牛,他才開口說道:“你說得對,這麼看來,喬侯還是很器重我的。畢竟民以食為天,冬天把這些籌備妥當了,一到開春就可以去打胡人了。”

他不能對喬侯有這等失之偏頗的認知。

對,就是這樣。

被喬琰私底下命名為“沒頭腦和不高興”的二人組經過這一番交談和合作,也算是對彼此的情況都有了個認知。

而後,除卻這耙框和釘齒的生產外,因先前從樂平書院中專事農桑的人員已漸漸調集到了太原,根據農書做出進一步改良的曲轅犁也要在此時投入生產,同樣由這二人作為監管。

張牛角這會兒倒是知道為何喬琰要將他放在此處了。

木製農具製作的“流水線”上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先前被喬琰往手工行業上拐帶的黑山賊,他跟誰都能說得上兩句話,顯然要更便於任務的傳達。

當然這些人現在都有了樂平的戶籍,甚至該當算是跟隨喬侯起家的第一批人手。

而有了他這麼個現在很能自得其樂的統領負責,這個在臘月時節忙碌的隊伍,頗有點找到了當年在山田之上種植薯蕷的氣氛。

梁仲寧望著眼前熱火朝天的場麵,不由歎了口氣,卻也不自覺地露出了個微不可見的笑容。

這便是喬侯治下的並州啊……

倒也,確實讓人心向往之。

而在這項舉措的同步進行之中,還有些其他事項。

那村鎮之中的鄉民趁著冬日習武備戰,負責邊防戰線的那幾位自然也沒歇著。

在一月的尾聲,喬琰正式將徐晃給安排去了陰山防線,用發酵槽搭建完畢後重新積攢起的第二批原料進行固陽道山口的防衛。

本著貪多嚼不爛,加之也沒那麼多多餘人力的考慮,喬琰便沒打算讓徐晃留意大青山的煤礦和白雲鄂博的鐵礦資源。

畢竟她若是能將雁門與西河兩地的礦產資源利用得當,已經算是了不得的進展了。

與此同時,在雁門邊防上,因並州內部已經明確的開春襲擊匈奴計劃,無論是早已經熟悉了邊防隊伍的張遼、張楊,還是新得了委派不久的呂布,都在繼續執行操練軍隊的職責。

一旦出兵,雖然打的必然是奇襲閃電戰,也必須籌備好後勤物資。

這個物資籌備的事項——

反正州牧的屬官假佐裡,除卻典書假佐有特定的職權劃分之外,其餘的並沒有嚴格限製,喬琰毫不猶豫地將這件事丟給了賈詡。

“文和對此有話要說?”喬琰一副任務使然的表情,也就是賈詡這人麵上習慣了一副波瀾不驚的狀態,更也算是在生死線上走過幾趟練出的膽魄,這才維持住了公事公辦的態度。

先前喬琰來了一出先斬後奏,讓賈穆也同樣擔任了州中假佐的位置,已算是打了賈詡一個措手不及。也讓賈詡確認,雖不能確定到底是因為什麼緣由引發的,但這位喬侯對他的重視程度確實非比尋常。

如今何止是讓他麵對與長子同列為官吏的糾結,還來趕鴨子上架這一出了。

賈詡拱手回道:“並非是我有意不遵喬侯之命,隻是倘若我不曾記錯的話,喬侯令我舉家前來並州所為的應當是法令之事?”

聽他這麼說,喬琰麵不改色地回道:“如今正值冬寒,民少有在外走動者,自無竊者敢冒風險做案;州府兵權在握,也無流寇山賊但敢作亂;此番校查府庫結果已出,這並州境內因先前崔府君之治,並無貪枉錢糧之人。這樣看來,唯獨剩下的便是那出兵之事。軍令也為法令,文和便先一做就是。”

這理由也虧得她能如此坦蕩地說出來。

賈詡心中格外無語的情緒一閃而過,卻也意識到他顯然是沒什麼拒絕的餘地。

他當即回道:“謹遵喬侯指令。”

他若要將一件事辦理周到絕無什麼難處,從計算到調配的流程進展得都格外順遂,就連他去跟呂布這家夥交接物資,以喬琰讓隨同前往之人彙報聽來,都說相處得可算是融洽。

但他的表現也就到此為止了,交接一完成他就回返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毫無冒頭的意願。

比起力爭表現上遊的那些,賈詡實在是讓喬琰不知該當如何評價。

隻能說有些人能長壽,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是活到了七十六歲還得到善終的謀士。

“可見這把趕鴨子上架的力道還是差了點……”喬琰一邊看著麵前的沙盤一邊嘀咕道。

聽到她這番嘮叨的戲誌才,對於喬琰和賈詡的這番過招很覺好笑。

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場麵像是,一個惡趣味的孩童在把一隻縮進殼裡的烏龜翻了個背朝天,等著他將四肢從殼裡伸出來然後撲騰回來。

奈何這隻烏龜因為沒被人往火上架著烤,完全是個穩紮穩打的狀態。

不過要戲誌才看來也確實不用太著急,畢竟烏龜現在也爬不出這並州的地界。

他的目光隨著喬琰一道落在了眼前的沙盤模型上。

此前的沙盤上的立體地圖隻是那樂平地界,周遭的山脈丘陵之上標注著相關資源的分布和山田種植區域的標識說明。

如今在這沙盤上,取而代之的已是整個並州的大致地形與郡縣城鎮分布。

在呂梁山、太行山、五台山與最北邊的一道陰山山脈之間,代表城鎮的泥塑分布其上,各處塢堡以泥塊插著旗幟的方式落位。

但其中最為鮮明的還是礦產資源的標注。

如今對喬琰來說用處最大的鐵礦、煤礦和石膏礦都以醒目的上色覆蓋,位於雁門郡的煤礦鐵礦甚至標明了和鮮卑部落活動範圍之間的距離。

這幅立體的並州地圖擺在眼前,雖然遠沒有實際的山川景象壯麗秀美,卻自有一番山河儘在掌中之感。

尤其是在這連番的任務布置下去之後,就像是在眼前這張無形的棋盤上有規律地落子,隻等著棋局將儘的時候,這一片漸成氣候的棋子侵吞掉棋盤上的其他對手。

戲誌才剛想到這裡,忽然又聽喬琰說道:“勞煩先生再替我寫一封信吧。”

喬琰回頭之間就見戲誌才一副警惕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先生放心,我此番沒有要讓你去寫什麼請罪書的意思,這隻是一封尋常的彙報文書,隻要——”

“隻要將並州的備戰實情如實上報就行了。”

戲誌才聽得分明,喬琰在“如實”二字上,稍稍加重了些語調,這顯然不是個尋常信號。

那麼他就知道該當如何寫了。

中平五年二月,身在洛陽的劉宏收到了一封從並州送來的州牧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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