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113(二更+感謝遠方傳來風笛的深水魚雷……(1 / 2)

對任何一位武將來說, 勒石計功都是一件無上之功。

昔日大將軍竇憲追擊北匈奴,直到燕然山刻石計功,留名史冊, 如今喬琰提及此戰獲勝也將以此為誌, 如何能不讓這隊伍中諸人為之歡欣鼓舞!

即便這勒石記功的操作, 隻是被寫在賽音山達的鮮卑駐地之中,正在那處唯一的水源邊上, 也並不會有絲毫折損他們心中的縱橫快意之念。

至於為何將記功之言立於賽音山達而非那獨洛河邊, 喬琰也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解釋。

雖然她接下來要做的是莊家通吃之事,將那些塞外的胡虜當成她收割牛羊馬匹資源的韭菜, 但還是要照顧一下韭菜的心情的。

既然她已經跟步度根說了自己要扶持他上位,為新任的鮮卑首領,自然也該稍微讓他一步, 起碼不必讓他日日看到他們漢軍來過獨洛河邊的證據。

放在這作為前哨的賽音山達倒是合適。

當然, 喬琰往此處再走一趟, 也不全然是為了要用此地來銘記功勳。

在她重返此地的時候, 距離她從雁門郡誓師出發,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二十日, 她若是想要快馬加鞭地返回並州,也不過需要兩日的時間而已。

尤其是, 她此番不再需要走白道川去避讓鮮卑哨騎,大可一馬平川疾行而回, 更可節省不少時間。

但回去得太快對她來說沒有好處。

她沒有打算讓劉宏知道,她和那步度根達成了年年上貢的交易, 否則難免引起對方的警覺。

一旦明年洛陽有變,在這個“變”的跡象傳出之前,她便該給自己找好一個再度出塞、平定胡人軍隊的理由, 以便在特定時間內接收不到消息。

否則若是劉宏讓她入京,協助西園八校一道剿滅大將軍何進,從而將劉協送上皇位,那麼她的計劃也就全盤落空了。

劉協或許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天子,可大漢的情況,實在已是不破不立。

在此時的匡扶社稷已無多少意義,不如,先讓這第一個摔杯之人在洛陽發動。

所以喬琰還得再塞外滯留些時日。

在重回那賽音山達駐地後,她檢查了一番身邊的藥品食物以及防禦屏障,確保這種滯留並不會造成己方的人員損傷,這才放下了心。

有了這些保證,她甚至還花了兩天的時間,在這塊稍有些貧瘠的土地上挑選出了一塊烏黑的石頭,作為勒石之碑。

因其頗有些方正,更讓喬琰覺得滿意了幾分。

對於喬侯的這等“不務正業”行為,隨行的諸位將領其實——

其實也沒什麼意見!

他們眼見喬琰以手中的鐵槍槍尖在這烏石上,將他們此番行軍的戰績給刻了下來。

那可真是好一手漂亮的書法!

或許是因為親身經曆此番戰鬥的有感而發,或許是因為在這石頭上刻畫確實要比在紙上書寫更加有手感,總之他們所看到的這塊記功石碑上的字樣,著實能稱得上是鐵畫銀鉤。

唯一知道真相的係統,看到被喬琰點到了lv7的書法等級,很難不在此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狀態。

先前它覺得,若是有多餘的點數可以往上頭點上一級,讓她這位謀士的形象更有說服力,被喬琰以差不多夠用就行的理由給打了回去。

在樂平與晉陽的事務繁忙,更是讓她並無多少練字的機會。

但在這個它覺得好像最不應該去點這個技能的時候,她又來上了這樣一出神來之筆。

可要喬琰看來,任何一個技能都得落在它最關鍵的時候,若是能依靠此物收攏帳下武將之心,它就不算白費。

竇憲將軍勒石燕然,由隨軍的班固寫下了封燕然山銘。

喬琰自忖自己是沒班固這般的文采,於是她也隻簡單寫下了這幾句。

【惟中平五年月,有漢並州牧樂平侯喬琰,與武猛從事張遼、雁門郡從事張楊、雁門郡兵曹掾呂布,述職巡禦,北擊鮮卑。萬騎並行,逐陵白道,斬鮮卑大將扶羅韓於此,又複北上,逐單於於野。是謂:

於赫皇威,神武不殺。如霆之震,靡擊而折。疆土有歸,孰敢窺竊。】①

皇威神武,疆土有歸!

這賽音山達駐地內留下的勒石記功碑銘,即便是寫在奏疏之中上達天聽,也指摘不出喬琰任何的問題。

誰讓她將自己此番進擊鮮卑的理由都歸結在了維護大漢的神器之威上。

喬琰對這碑銘左右端詳了片刻,心滿意足地放下了手中的槍。

饒是這書法等級的提升連帶有刻字的附加技能,也不免因為這種刻畫的方式震得手腕發疼。

但這一出的效果卻無疑好得出奇。

張遼向來內斂,倒是沒那麼明顯,可張楊與呂布不同。

他們二人雖然莽漢了些,卻也算不上是文盲,自然能將喬琰所寫的字樣給認個明白。

哪怕他們的名字按照職位的排序在張遼的後頭,在看到“如霆之震”四字的時候,還是不免露出了個掩飾不住的笑容。

若將他們此時的想法給翻譯出來,大概就是:這話得背誦下來,往後給旁人說道的時候還得記著。

而又若非喬琰這個上位者做出了這等進擊的決斷,他們也無法取得這樣的戰功和記載。

喬琰覺得這是個歸心之舉也著實沒錯。

此外,在此地再複停留的五日也並不隻是休整、立碑而已。

步度根最終還是得到了兄長死訊,但他深知,自己在此時絕不能將魁頭之死怪罪在喬琰的頭上。

隻因他同時也收到了另一個消息——

騫曼出於對漢軍的恐懼,東行並未回頭,甚至選擇了投奔鮮卑支部而去。

於是步度根飛快地將手下的眾人給召集了起來,一麵將因為動亂而四散奔逃的族人加以安撫,一麵將自己繼任單於之事放到了台麵上。

在這番舉措中,鮮卑王庭的位置也朝著北方推移了一段距離,起碼先過了獨洛河,如此一來,就算有外敵來襲,對他們來說要做出防禦也容易得多。

而後,步度根絲毫沒有耽擱地開始執行一件事,便是喬琰先前所說的牛羊殘骸收集。

他雖然不知道那位並州牧到底是為何需要這些東西,但已經死去隻剩一座骨架的牛羊,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的用處。

用數千具這樣的骸骨換來他們暫時安定的處境,而不是被喬琰再度回頭痛擊,著實是很劃算的。

於是在喬琰離開鮮卑王庭的四日後,步度根就已經將這一批殘骸裝車完畢,朝著邊境送了過來,也正好不必抵達雁門,直接在半道上由喬琰接管了過去。

連帶著被她給昧下來的,還有那些拉車的馬匹。

步度根派出的使者很難從喬琰這個順理成章接管的動作中看出她此舉的有意無意來,而他尚在迷茫的狀態,就被喬琰拉著欣賞了一番水潭中的石碑。

“我走以後,此地應當不會被破壞吧?”喬琰指著石碑上的字跡問道。

那使者連忙搖了搖頭。

若是他們真敢這麼做,以這位喬侯的脾氣,難保她下次會不會將字給刻在他們的臉上。

何況隻是放在此地,又沒往他們王庭裡擺,喬琰作為得勝一方自然可以這麼做。

“那好,我們走!”

聽到這個煞星總算要回到陰山以南去了,使者本能地鬆了一口氣。

他目送著這六千人的隊伍帶著他們於戰鬥中喪命的同胞屍體,帶著原本就在這中轉駐地內的牛羊,帶著這些死物活物上貢一道朝著南邊而去。

眼見對方的身影淡去,他自覺自己雖然又損失了一些車馬,卻也總算對得起步度根單於對他的囑托了。

隻希望今年秋日的上貢能讓對方當真換來雙方的和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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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琰當然還是很講信用的!

以步度根為首的鮮卑人,目前是她的重要牛羊馬匹產出大戶,她怎麼也不至於在這會兒做出竭澤而漁的舉動。

在離開那賽音山達的四日車馬緩行後,她終於抵達了雁門郡與關外的邊境之處。

因這幾員悍將都被喬琰帶去了塞外,雁門太守郭縕乾脆親自前來此地鎮守。

不過讓喬琰有些意外的是,這人自己來守關也就算了,把自家隻有六歲的兒子帶過來,算是個什麼情況?

那小童看著這些看著灰頭土臉的士卒,又看了看被他們帶回來的成群牛羊,眼睛亮得出奇。

被張楊給一把舉了起來,以便他將這長隊給看得更加清楚後,他非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反而扯了扯張楊的胡子問道:“阿叔,那些隻剩骨頭的都是被你們在路上吃了嗎?”

喬琰在旁將他這個問題聽了個清楚,毫無欺騙小孩負罪感地回道:“不錯,這是我們行軍路上的消耗,將它們帶回來種到地裡就有新的牛羊了。”

“……”郭縕很想說,雖然喬侯您今年確實隻有十四五歲,但是可以不需要這麼有童心。

但一想到此番實是這並州境內曆年來備受胡虜進犯後,頭一遭主動出擊的勝利,他身為並州人是該為此而覺心潮澎湃的,一時之間竟然難以說出話來。

他又聽喬琰問道:“郭太守,可有酒肉與諸位將士?”

“有!自然有!”郭縕忙不迭回道。

他們出征一月,哪怕明知以喬琰和這位隨行大將的本事,大約並不會出什麼事,可一旦他們沒有消息傳來,總歸是讓人放心不下的。

塞外的氣候、迷路的可能性,以及那鮮卑胡虜素來表現出的劫掠天性,如何能不讓人擔心出現意外。

好在他們帶著戰果而回,明擺著沒經曆過太多苦戰,隻是因為關外的環境讓他們個個都看起來清瘦了不少,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即便喬琰還沒說他們在這趟出征中所達成的真正戰果,對這番出塞作戰出生入死的將士,也合該以好酒好肉犒賞!

早在喬琰離開雁門的時候他便讓人將酒放在了州府的倉庫中,現在正是讓它們派上用場的時候。

喬琰笑道:“那好,讓將士們洗漱一番去校場上,我手書一封你替我送去太原告捷。”

彆說這些將士們,哪怕在這出征的隊伍中,喬琰作為統帥理所當然享有的是最好的待遇,在此時都覺得自己的身上像是結了一層風沙的殼子。

這陰山山脈對風沙的阻斷作用的確是……相當明顯。

等她梳洗一番換上了方便行動的勁裝,因她先前就吩咐了讓將士們自由慶祝不必等她,這校場之上早已經架起了諸多烤架酒壇。

先前在那賽音山達駐地中休養的時候,即便他們已經有了戰績在手,喬琰也並無讓人用胡人所存之酒慶祝的意思,以防在懈怠的狀態下遭了對方的襲擊。

但現在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大醉一場。

不過,喬琰耳聞此地最醒目的聲音,是呂布這家夥先灌了兩壇酒下肚後發出的。

他先前就跟她彙報過追擊魁頭之時所出現的情況,現在從步度根的使者這裡聽說了魁頭的死訊,也就更讓他有了吹噓的資本。

隻聽這家夥還很懂說書藝術地將那拋出方天畫戟的一下,說成是他一邊高喝著“我乃五原呂奉先”一邊將其甩了出去,喬琰忍不住笑了出來。

呂布正說到他隨後追擊之中的彎弓搭箭,忽然耳聞一聲“接著”,他連忙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見喬琰將一隻酒壇給拋了過來,連忙一把接了過去。

然而他仰頭一悶,卻差點被嗆住了。

這跟他先前所喝的酒可完全不是一個烈度。

周圍剛聽得呂布好一番吹噓的士卒頓時笑倒了一片。“呂奉先你這可不行啊,五原豪傑竟連一口酒都撐不住?”

呂布有苦說不出。

如今這時代的酒按照現代的劃分方式,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五六度,哪怕被稱為烈酒的也就是這麼個範疇。

可喬侯忽然給他來上的這一壇絕不止如此。

他朝著喬琰看去,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在方才是不是表現得太得意了些,以至於被喬侯給他來了個懲罰。

“英雄也該配烈酒,有什麼問題嗎?”喬琰挑了挑眉頭。

這話好像也沒錯。

呂布從這一口入喉有如刀燒一般的口感裡換過勁來,又覺得隻有此酒才能對得起他們並州人的豪情。

頂多就是喬侯沒提前知會一聲,差點讓他出了個醜。

他又哪裡知道,喬琰這會兒還真盤算起了在讓他效忠於她的先行提拔之餘,確實是得適當打壓打壓他的氣焰,免得這家夥嘚瑟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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