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197(二合一) 散關陳倉(2 / 2)

他們也並不知道,在他們的前方還有另外的一股勢力在監控著他們的到來。

那是身在武都郡的徐庶所統領的隊伍。

早在去年,董卓就按照賈詡建議的那樣,為了應對喬琰對孫策的舉薦,表奏了漢中張魯為武都郡太守。

這對於董卓來說,好處絕不隻是給益州牧一點結盟的好處而已。

武都郡下抵漢中,上通隴西,東向關中,堪稱要害之地。

這個地方的局勢越是混亂,對董卓來說也越有利。

到了今年,因喬琰明擺著對武都郡疏於在意,這一片區域已經完全變成了前後兩任武都郡太守的爭奪。

若要更詳細地說,此地也是蓋勳的德治與張魯的信仰教化之爭。

今年的三月裡,駐紮於郿縣的段煨在董卓的授意之下分兵陳倉,由陳倉朝著武都郡出兵,協助張魯奪取了散關,將勢力擴張在武都郡的東南部。①

有這麼一出,對董卓來說就更有利了。

散關在張魯的手中,相當於用了一支並不屬於自己麾下的勢力,減少了一路喬琰進軍關中的方向。

此外,一旦散關有失,張魯怎麼都該能將消息傳到陳倉,進而被傳遞到他的耳中。

自今年送到董卓這裡的消息裡,喬琰也並未有進取武都郡的消息。

她隻是在先前派出了人手,協助蓋勳平定了武都郡的叛賊,就將人手給撤離回去了。

這是個不難理解的決定。

畢竟她手中的直係兵力不可能籠罩涼州全境,與其空耗在武都郡,還不如集中於金城郡和武威郡。

她也可以算是與武都郡本地的豪族達成了協定。

在對方付出了一部分田地作為禮物的時候,她便不再屯兵於此地,以防引起矛盾。

當然,這是對外給出的印象。

事實如何隻有喬琰的自己人知道。

彆看徐庶隻是憑借著小範圍屯田才滯留在武都郡內,他看起來也年輕且沒有背景,隻是喬琰的下屬中極不起眼的一個。

可他留在武都郡的命令,卻是喬琰親自下達的。

也是出於長遠計劃的考慮才將他安排在這裡。

他在此地耕作的人手,都來自度遼將軍營。

論起作戰能力,雖然比不過正兒八經的並州軍,也怎麼說都是從邊地實戰中真刀真槍磨煉出來的。

這樣的一群人若真召集在一處作戰,實力遠勝過張魯的五鬥米教信徒。

然而張魯已經全心沉浸在了與蓋勳的鬥法之中,並未留意於徐庶和其部從。

五鬥米教的統治之法,和張角掀起黃巾起義之時的傳教方式不同。

早年間門張魯祖父張道陵創天師道之時,也是以丹藥救人,令患者對天懺悔,培養其宗教信仰。

但傳到張魯手中的時候,已經更趨向於政教合一的方式。

張魯自稱“師君”,部將稱為鬼卒,領頭者即為祭酒——其實也是管理地方政務的官員。

教民以五鬥米入教後,在張魯的領導下信奉教派,有罪者以修路為贖,又有春夏兩季禁止屠殺,設立義舍饋贈酒肉等等規則,逐漸形成了更加完善的秩序。②

“這教派也是怪有意思的。”被喬琰丟過來協助徐庶的楊豐,因其出自河西四郡,對蓋勳沒有太多的印象,此刻完全站在中正的立場上評判起了武都郡的情況。

“涼州之地的民眾見到的自然之威不在少數,尊重萬物之生長,以義舍賑民,修通道路,在漢中實行得通,在涼州也實行得通。”

在張魯還手握有朝廷委任的武都郡太守之職的情況下,但凡換一個人處在跟他敵對的位置上,都已經被這種病毒式擴散教徒的方式給驅逐出境了。

也就是蓋勳確實是個稱職的太守,才能相持到如今。

“但是你覺不覺得這個教派有點怪?”徐庶忍不住吐槽道:“一麵勸人無思欲,不貪榮富貴,不爭強好勝,一麵自己在武都郡內與蓋元固對峙。”

“一麵尊奉老子為道祖,一麵又遵循的是世襲嗣教製度。”

“可也沒聽聞留侯與老子有什麼血緣關係吧?”

留侯說的是張良,而張魯乃是張良的十世孫。

所以徐庶的邏輯也很清楚了。

你們這道派傳教的時候說這個掌教師君的繼承方式是世襲的,那怎麼不傳到老子的後人手裡去?

最後還不是傳到你們這些姓張的人手中。

他們是有皇位要繼承嗎?

搞出這種規矩簡直是荒唐可笑。

徐庶對張魯的種種舉動不無批判之意。

他曾經親眼見過黃巾之亂中情形,便也清楚地看到,要想結束這個亂世,隻靠著宗教的傳承,是絕不可能做到的。

有些自欺欺人的手段注定會導致聚攏的信徒良莠不齊,其中也不乏打著宗教之名而為禍之人,那所謂的贖罪,很可能成為另外一種迫害黔首的方式。

倘若換了個人在此,還真難保會被張魯這一派地上神仙的做派給誆騙住。

但在對其傳教之法有著先入為主定論的情況下,徐庶隻當周圍多了一些犯錯就修路的特殊人物,嚴格遵照喬琰所說,在這種多方勢力交錯之地,乾起了渾水摸魚、順帶種田的工作。

不過在這光熹三年的七月底,徐庶收到了一個特殊的指令。

【奪散關】

在喬琰的信中隻言簡意賅地寫著這三個字。

可對徐庶這種天資聰穎,又已研究武都郡局勢將近一年的人來說,這三個字背後的意義可不少。

他拍了拍楊豐的肩膀,“走了,來活了。”

再不活動活動筋骨,他們真要成農夫了。

楊豐接過了喬琰的手書敕令後問道:“然後呢?將張魯趕出武都郡?”

“為何要將其趕出去?”徐庶搖了搖頭,“奪一個散關而已,又不是真能要了他的命,去掉散關和故道,他也還有四五座縣城的傳道範圍,算不得傷筋動骨。隻要張魯還掌握著從武都郡進入漢中的門戶,他就絕不會退出武都,劉焉也不會允許他退出去的。”

“這樣一來,益州漢中也就還得給他送來物資和人力的支持。在守著益州大門的時候一邊傳道,一邊多修點路,沒有壞處的。”

“……”楊豐總覺得徐庶話中另有深意。

張魯的局麵不好,就得花費更多的支出在發展信徒上,而信徒的贖罪方式是修路。

也就是說,這是在用益州的錢給涼州修路,還是在關隘口的附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喬琰需要這樣的修路建設,但聽上去,張魯好像是在乾一些淨賠本的買賣。

可喬琰眼下針對的絕不是張魯,而是散關對麵的陳倉守軍,或者說是陳倉以東的長安守軍。

按照常理分析,她也沒有進軍益州的可能性。

那麼張魯該怎麼傳教還是得怎麼傳教,該怎麼防守還是怎麼防守。

楊豐拍了拍腦袋,決定暫時忽略掉這個令人迷糊的問題。

反正他需要做的也就是一件事——

協助徐庶拿下散關。

若是作為一個被獻給喬琰的漂亮禮物,他可能還要思考,要如何平衡自由與家族的關係,甚至需要擔心自己的有些舉動是否會觸及到喬琰的雷區。

但作為一個武將,他隻要付出勞力就可以了。

楊豐立刻召集了部下,跟隨徐庶行動。

一個值得慶幸的消息是,在喬琰進軍涼州的路線是從漢陽或者安定進入三輔之地的情況下,散關這地方其實是很容易遭到忽視的。

而按照張魯傳教最為活躍的區域來看,散關的重要性也隻是能和董卓駐軍呼應而已,實際上距離傳教中心地是最遠的。

這場趁其不備,先奪故道後取散關的兵變,甚至沒能在守軍易主之後,讓消息快速地傳遞到張魯的耳朵裡。

反而是先等來了董卓軍隊進駐陳倉的消息。

李應、樊稠等人按照從段煨這裡得到的消息,滿心以為在散關這邊駐紮著的還是他們友軍,便在從段煨這裡得到軍員補給後,繼續朝著陳倉方向推進,甚至還聯絡了散關方向的守軍。

因陳倉此前沒有被作為長期駐兵之地,整個關中平原的存糧又是朝著長安方向集中的,所以李應這封聯絡散關的信函中,通篇隻有一個信息——

借糧。

要說這借糧的理由倒也充裕,散關和故道能落到張魯的手中,還是董卓提供的助力。

董卓確實是暫時成了李傕的階下囚,可張魯又不知道這件事。

現在李應代表李傕出兵,在外人看來卻是代表董卓在出兵。

這樣說來,張魯是否也應該拿出一點回饋來?

楊豐朝著徐庶問道:“我們是不是應當去送糧,以降低他們的戒備之心?”

徐庶回道:“當然得去,還得順便看看這些進攻涼州兵馬的兵力布局。”

“那好,我……”

楊豐剛開了個口,就被徐庶給打斷了:“不,我去!你身上的涼州特質太明顯了,容易讓他們看出端倪來。”

若要將楊豐說成是張魯在抵達涼州後發展的信徒,倒也不是不行,但前去送糧的另外一個目的是觀摩對方的軍隊情況,在這一點上,徐庶要遠比楊豐在行。

楊豐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我原本是擔心,你畢竟是君侯安排在武都郡的負責人,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沒法跟君侯交代。但你既然執意要去,我便替你守好散關。”

徐庶朝著堂上還被捆得嚴實的“治頭大祭酒”,回道:“切莫讓張魯這麼快發現此地的異常。”

在出發前往陳倉之前,他先將一封【董卓部將李應樊稠已至陳倉】的消息,讓人飛馬報與喬琰,而後換上了故道城中五鬥米教的祭酒製服,這才帶上了城中的存糧往陳倉方向趕去。

不過說是說著不能拒絕對方借糧的請求,以防讓他們生出警覺之心,也沒必要將大批糧食送到李應、樊稠的手中,讓這些敵人太過暢快。

於是徐庶隻帶上了僅夠應付的數量。

當李應朝著他身後的糧車看來,露出了並不太滿意的神情之時,徐庶坦然回道:“我教以米肉置辦於義舍之中供給行人取用,然多取者易告罪於鬼神,以至疾病降臨,此為教義精要,不可違背。”

“使者自長安遠來,又為師君之盟友,我等該當掃榻相迎才是,可惜……”

可惜他是按照規則來辦事的。

徐庶回答此話的時候神情那叫一個氣定神閒,愣是沒讓李應看出一點異常來。

他若知道七年之前,徐庶也曾經在喬琰的指派下,以太平道的經義忽悠下曲陽的守軍,隻怕就不會這麼容易相信這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

然而他非但沒發覺他麵前的人並非五鬥米教中人,還將對方禮貌地送出了陳倉,渾然不覺己方在城中休整的軍隊人數都被徐庶給估計了個七七八八。

等到人都已經走沒影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朝著樊稠問道:“不對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義舍這種詞,應該是形容免費提供物資給流民貧戶的賑濟之所的吧?”

樊稠點了點頭。

李應憤怒喝道:“那道士罵我是來討要賑濟的?”

他差點想讓人牽馬過來,好讓他朝著散關方向追趕,非得給徐庶一個好看不可,卻被胡封和樊稠給攔了下來。

“行了行了,不要節外生枝了,那畢竟還是盟友。”樊稠提醒道:“我們的大事是進攻上邽,前方山道難行還需要耗費不少功夫,再休整半日便出發,得罪了張魯讓他提前報信沒有任何好處。”

得虧張魯的太守位置是董卓給的,跟他們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

總不至於將消息給報與喬琰知道。

被他們挖苦兩句也算不了什麼。

“等拿下了涼州,回頭再來找他們算賬就是了。”

樊稠的這句話總算是將李應的怒氣給安撫了下來。

他所說的前方山道難行也確實不是一句瞎話。

李應是走過從漢陽往三輔的這段路的。

從他們所在的陳倉往上邽走,起碼還有二百多裡的路程。

若不是前方已有斥候探路,確定漢陽依然處在防守懈怠的狀態,按照他們離開長安之前賈詡給他們的指令,他們是該當考慮暫緩進軍的。

好在,這位用兵未嘗一敗的並州牧,好像當真是被相國的畏縮態度給誤導了判斷,竟連兩萬大軍抵達陳倉都不曾察覺到。

這也正是他們速戰速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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