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227(二更) 建安元年(1 / 2)

田豐既然已經來到了關中, 總歸袁紹在短時間內又收不到他的動向,這樣的人才在喬琰看來,也同樣是不用白不用。

他頂著現在的假名元封所做的事情,和冀州田豐有什麼關係?

既然在並州農具生產製作的場地, 他能因為計算能力過關的緣故被張牛角給“尋寶”出來, 如今也當然可以因為參與到弘文館的建設之中, 將自己某些方麵的特長給暴露出來, 進而得到提拔委任。

“他可真是連理由都給我們想好了,”喬琰看著與田豐相關的資料記載說道, “他既然說是要將妻子兒女接到並州來, 故而努力務工,自然是該當爭取更高的俸祿才對。巧得很, 無論是比物資還是比俸祿, 我們都不比冀州那邊小氣。”

荀彧在進入關中地界後所得出的結論並沒有錯。

喬琰確實是在利用劉虞的名聲達到平抑糧價、消弭董卓小錢影響的目的。

此前她就通過以五銖錢雇傭涼州人, 並將涼州的抵押品送往並州銷售的手段,促成涼並二州建立起對五銖錢的信任。

如今在經由關中對二州再次進行了一道連接、並打出了劉虞這個招牌後,五銖錢的可信程度自然也就在進行更進一步的恢複。

她不著急於快速進行地盤的擴張,也正是為了讓這個貨幣製度進一步地穩定下去。

以她如今所擁有的地盤,和任何一方勢力的連接都存在險關隘口, 卻又並不是完全斷絕聯係的狀態。

往來間的交易增多, 也會進一步樹立民眾對貨幣的信任。

但有意思的是, 因銅礦的主要分布地並不在關中,喬琰並未將並州的鑄幣三官挪入關中, 而是依然保持著獨立於外、掌握於她手中的狀態。

在確實有必要的情況下,誰也無法針對此事對她做出指責。

所以實際上,這個印鈔機在她的手裡。

這就讓劉虞雖在表麵上看來是未來的大漢天子,調控物價的權柄還是她說了算。

隻說“不比冀州小氣”可著實是一種謙虛的說法了。

郭嘉在旁調侃道:“不過這樣一來, 張牛角想要培養出一個心腹乾將的夢想,短期內大概是沒法實現了。”

誰讓田豐都已經被喬琰給盯上了,哪裡還有可能還給張牛角。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喬琰一臉無辜,“他今日能抓到一個田豐,明日就難保不能抓到一個沮授,我這是在激勵他,多在自己的下屬裡尋人探寶,說不定還能抓出什麼大魚。”

她想到這裡,甚至琢磨起了要不要對張牛角的“不學無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想來還是順其自然為好,便沒打算在此事上多管。

“行了,不說此事吧,說說弘文館。”

在和荀彧提及弘文館的創立之前,喬琰其實並未跟下屬提及此事。

但在她回返關中後,已對心腹告知她意圖謀求大司馬的位置,一並告知的還有她以退為進的行事方略。

這種以退為進早在重新規劃長安城,形成從未央宮到明堂辟雍的禮儀路線,在她讓劉虞麾下的田疇參與到關中屯田事項中都已有所體現,此時提及弘文館之說,也並未讓郭嘉和程昱有多驚訝。

郭嘉也很快反應過來,弘文館的存在雖然在名義上來說是為填補天子臣屬,但這種選拔未必就會成為喬琰的掣肘。

眼下的好處起碼是很直觀的。

弘文館頗有廣攬賢才之意,成就的不隻是劉虞的名聲,也是喬琰的。

而這些被選拔出來的賢才到底是直屬於劉虞,還是隨著四方開疆拓土的委任,和喬琰之間的聯係變得越發深厚,實在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

另外,弘文館的存在,更像是對現如今已經學成的士人發出招攬,與樂平書院的栽培模式並不衝突。

對尚未有這個底氣前來關中一展身手的人來說,樂平在有蔡邕、鄭玄、管寧、邴原等人後,即將新增一個“退休”的荀爽,這個配置依然有著對士人來說不可替代的吸引力。

等樂平書院中的學子學成後,也勢必對弘文館出身的士人派係形成衝擊。

何況,等到喬琰的羽翼漸漸豐滿,也就是說,當她穩固三州乃至於更大的地盤、也不需依賴於一個尊奉大漢之名的時候,弘文館可能直接就成為了喬琰的人才獲取渠道,甚至不需要經由過一趟轉手。

郭嘉想通了這一點後,覺得還有些麻煩的,也隻是弘文館館主的人選了。

荀彧不能是這個唯一。

但正如喬琰跟荀彧所說的那樣,這個坐鎮弘文館的不僅需要有辨彆務實人才的特質,還需要有不與人結黨營私的品行,就足夠將其門檻拔高到一定水準。

他便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便如君侯所說,此人需要滿足這樣的兩個特質,可有些滿足此條件的人,擔任這個位置又多有不妥。資曆太高地位也太高的館主,哪怕不是他本人希望形成這樣的聯合關係,同為他選拔的人也會因為這個名頭而聚攏在一起。”

和荀彧一樣履曆不豐、能力極高卻持身清正的,實在是太少了。

喬琰回道:“我有幾個人選,隻是在同時將他們委任其中還是以輪崗的方式安排上,稍微有些猶豫。”

程昱在旁問道:“若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人選裡應該有王子師?”

“不錯,”喬琰拊掌回道,“王子師乃是並州出身,但並州的人才大多不需要走弘文館路線。”

三互法這種規則可不涉及底層官員,這意味著並州內的人才要麼已經被各郡太守給收攏到了麾下,要麼就是還在樂平書院就讀,又或者——

這些人對並州真正的實力要遠比其他各州的人看得清楚,比起弘文館,他們大概要更樂意直接到喬琰門下前來自薦。

這也就意味著王允所能從中選到的人,少有與之可以談論同鄉情誼的。

此外,莫要忘了,王允身上還背負著將天子弄丟的罪名。

在外人看來,正是因為有王允的配合,李傕才能折騰出一個假冒的天子來,也能征調出一支隊伍,以至於讓天子最終為他所劫擄。

這種罪過並未被人擺在明麵上說,可王允確實是要為之負責的。

這也就意味著,他所舉薦的人可能並不敢與他有太深厚的私交。

根據以上幾點來看,王允實在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程昱便問:“不知君侯所想的另外人選是誰?”

喬琰回道:“陳元方和崔州平。”

陳紀陳元方這個人,都用不著喬琰去逮人了,因為他就在此地。

此前董卓為禍洛陽的時候,陳紀和荀爽一樣也是被征用的倒黴蛋,因其與荀爽私交甚好,也跟著一並來了長安。

陳紀的為官經驗不多,但他自小跟著父親陳寔,將官場人心看得分明。

而若論其品行,更是無有可以指摘之處。

尤其有意思的是,他自身的品行很高,卻很煩空有形式無有真情的虛偽舉動。

此處特指應付舉孝廉而在孝道上表現出的形式主義。

喬琰想著,他的年齡也已經有些大了,讓他去處理朝政上的事情難免有心無力,正好放在弘文館裡做個道德標杆。

此外,在將陳紀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後,有一個人落到她手裡,也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了。

正是陳紀的兒子陳群。

他在曆史上是曹魏律法《魏律》的主要創始人,九品中正製也是他提出的。

後者就算了,前者對喬琰來說還是極有用的。

他也確實到了出仕的年齡。

至於崔州平,他同樣可以安排在此地。

早在去年的八月裡,在喬琰還身在涼州和那些武威豪強打交道的時候,戲誌才和郭嘉就已經在討論將崔鈞給召來並州做事了。

崔烈畢竟年紀也不算小了,崔鈞與其在安平賦閒,觀望時局,還不如來並州協助老父親處理公務。

所以在去年的十月裡,崔烈便在戲誌才的建議下給他送了一封信,信中所言就是此事。

崔鈞固然因為和父親在買官這件事上鬨出了點“矛盾”,總的來說和父親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當即趕了過來。

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西河郡中的庶務其實大半是經由他之手來處理的,足以證明他的本事。

喬琰道:“任用崔州平為弘文館館主之一,一麵是可體現對於河北士人的拉攏。”

崔州平乃是冀州人,其父親崔烈乃是河北名士,這就是在跟袁紹搶飯碗。

田豐會不會迎來另外一個有可能發現他身份的人,那是另外的問題。

“另一方麵,我倡議創立弘文館,若連一個自己人都不安插,彆人反而要懷疑我彆有用心了。”

她在抬眸間露出了幾分狡黠的意味,郭嘉、程昱二人也不由在心中為她這個人選叫了聲好。

這一點小小的私心表露得恰到好處。

這樣一來,若按照她的安排,弘文館四館主便是荀彧、王允、陳紀和崔鈞。

從年齡上來看老中青三代都有了,而從地域上來看也涵蓋了河北、並州和豫州。

稍有的一點問題也隻是,荀彧和陳紀都是潁川人。

但這兩人一個是“王佐之才”,一個是“三君”之一,實難有人提得出比他們更合適的人選。

郭嘉想了想喬琰先前提到的那個四人同往還是輪換的問題,說道:“不知道君侯有無聽過一個說法,昔年陳太丘拜謁荀朗陵,因其崇尚簡樸無有仆役,就令陳元方拉車,陳季方持杖在後,彼時陳長文尚小,載於車中,時人將此景稱為真人東行,引為美談。如今雖不是陳氏子孫三代,卻也是四賢才齊心,何妨令此四人同往弘文?”

郭嘉所說的這件事,說的就是陳紀的父親前去拜訪荀氏八龍的父親荀淑。

因為陳寔持節儉之風,沒有仆從相伴,便讓長子陳紀拉車,次子陳諶在後,當時的陳群年紀還小,就被載在車裡。陳寔和兩個兒子都有美名在外,合稱三君,故而被人稱為“真人東行”。

也便是說,賢人聚眾而行,在今時是很容易被傳出美名的。

所以弘文館的四位館主也大可以如此。

讓他們同去無妨,到時候有事務在手需要忙碌的,大可以早一點走。

總之便是要憑借著美談名聲,令此四人坐鎮的消息儘快傳播開來。

不過他話剛說完就聽到喬琰調侃道:“誰是那個年紀尚小載於車中的?”

郭嘉哭笑不得。

他就是打個比方而已!沒有真要複刻陳氏祖孫名場麵的意思!

但他也下意識地想到……若是真要嚴格按照這個場麵,那這四人裡年齡最小的,好像是荀彧吧?

對於自己的好友好像處在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安排下,郭嘉毫無負罪感。

他已盤算著明日就請文若吃酒去,再替他接風洗塵一番。

如果喬琰真要這麼安排,那就當提前請罪好了。

好在他又聽喬琰說道:“開個玩笑罷了。如此一來,長安城中的文官遴選之事便這般定了。但——”

她話說到此,臉上忽有幾分肅然,“文官的事上我們可以讓步,武官的事上卻絕不行。”

“無論出於何種問題的考慮,兵權這種最實際的東西,都隻能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哪怕要端著劉虞這個對外打出的幌子,這條底線也絕不會變更。

這才是為何她要給自己爭下大司馬或者大將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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