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237(二合一) 橫越秦嶺(2 / 2)

他回話的時候接著往下看了兩行,就看到郭嘉在上麵寫著,梁國喬氏的人自稱,他們是為恭賀君侯成為大司馬而來的。

“……”程昱忍了又忍,還是低聲嘀咕道:“好一群厚顏無恥之人!”

這種理由,他們是要糊弄誰呢!

從君侯受封大司馬到如今也才五日。

按照長安到洛陽,再從洛陽到梁國喬氏的距離,這個消息傳入他們的耳中都需要四日以上的時間,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怎麼也要到三天之後,哪裡有可能在五日間跑個來回。

這分明就是他們在收到劉虞登基的消息後糾結到了如今,最後決定不能隻在兗州按兵不動了。

彆管喬琰的行事作風,到底會不會在有一天引發對他們全族的清算,在她如今有擁立天子功績在手的情況下,他們無論如何也該前來對她做出一番示好。

說不定還能在長安朝廷中借此得到一點好處。

結果巧之又巧的是,他們在抵達長安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喬琰領軍出行的風光場麵,又得知了她已經拿下了大司馬位置的消息。

眼見此景,他們先前的猶豫早就不知道丟往何處去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能帶給一個家族的好處,遠比所謂的潛在隱患要多得多!

在這等混亂的局麵跟前,他們好像根本不該有這些畏手畏腳的想法,而應當早早地來謀求他們能直接拿到手的利益!

出於這種想法,前來長安的幾人毫不猶豫地就登了大司馬的府門,聲稱乃是因祝賀喬琰升官而來的。

郭嘉皮笑肉不笑地將幾人先迎接了進來,轉頭就給程昱送了一封簡訊。

簡訊中說道,君侯眼下不在,又因她將入漢中斟酌戰事,再讓她被這等小事所牽絆,著實有些不美,不如此事先由他們兩個暫做決斷。

若這些人是如那兗州牧曹操或者是揚州牧孫策的親族一般的水準,他們在此時終於選擇前來效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喬琰置身於高位,原本就是需要更多助力的。

但以眼下的情形來看,這些人在喬瑁和喬蕤相繼死去後,居然還沒意識到他們要想崛起隻能依靠喬琰,這就是眼界淺薄,目光短淺,而當郭嘉與他們交流了幾句後就可以確認了,還有能力不足的毛病。

這麼一看,當年處在太尉位置上的喬玄都沒給族人進行什麼鋪路的行為,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郭嘉朝著程昱問詢,能否先以君侯出征不宜打擾拖著他們,等君侯回來的時候建議她切莫對這些人委以重任。

按理來說這種家務事他們是不該多說什麼的。

但他們這些真正算作心腹的謀臣都知道喬琰的誌向,也清楚地知道,她所要走的,原本就是一條危險到隨時可能粉身碎骨的路,就連這個謀奪大司馬位置都需要以這樣迂回的方式展開,又怎能給自己留下這麼多的弱點。

在平定天下的交戰中,以喬琰眼下的表現來看,她會犯低級錯誤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家務事上,總有明白人會犯渾的。

郭嘉怎麼想都覺得有必要提醒兩句。

但這個問題早在他們還身在涼州的時候,程昱就和喬琰有過一番交談。

程昱當時問喬琰,如若梁國喬氏前來錦上添花,君侯會對他們有何種安排。

喬琰回的是,連她橫亙涼並二州的時候,這群人都不能意識到她的前景,那麼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來什麼錦上添花,隻有可能來打秋風。

倘若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要想解決倒也容易。

她的祖父喬玄已經給出了一個標準的操作。

家族之中有能力的,她可以確保他們不會被其他人情往來的潛規則所壓製,憑借著自己的本事闖蕩出一片天地來。

如果是沒有能力還不願意學的,那就隨他們自生自滅去!

再者說來,到底是一個隻為了漢室和天下奮鬥的人,會顯得有不軌之心,還是一個在為漢室征戰之餘還在擢拔家族的人,像是懷有異誌呢?

在漢靈帝還在世的時候,她是孤臣。

那麼在孤臣已不複站得住腳的時候,她不如做孤家寡人!

一個和家族的聯係微乎其微的人,就連前來投奔她的親戚也將轉入情報工作銷聲匿跡,誰又會懷疑她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在如今這個家族紐帶極其要緊的環境下,她這種做法實屬罕見。

就算是“謙恭未篡時”的王莽,也還是有自己的家族勢力的。

這樣說來,喬氏的無能短視,竟未嘗不是對她的一種成全。

程昱知曉喬琰的這個結論,也還是難免在此時聽聞喬氏有人到來,心中頗為唏噓。

這個消息也就意味著,她將完全依靠著他們這些心腹的支持,無有一點家族勢力傍身,走到最後的一步。

他朝著荀彧看了一眼,想到眼下的局麵裡,喬琰做出的這個抉擇竟越發合適,先前上湧的怒火又在此時變成了平靜。

他提筆在這封簡訊中告知了郭嘉,先將這些人送到附近的驛館之中,以大司馬府中涉及軍情機密的理由將他們直接請出去,等今日事畢後他會跟郭嘉解釋此事。

寫完了這些,他才示意荀彧與他一道往長安田屯走一趟。

荀彧眼下協助三公處理外朝政務,主要還是協助盧植,所督轄的正是田屯之中的軍屯事宜,和程昱這位大司農的職權有所重合。

春耕將近,還是得儘快磨合才行。

考慮到長安的居民隻會越來越多而不會減少,光靠著並州的農具生產支援,對喬琰來說在運輸消耗上的支出就太高了,故而長安的冶鐵行當已經在陸續恢複。

當然,這些現在打著製作農具理由的鐵官,實際上是隨時可以轉向生產刀兵的。

程昱端著一副穩重到和田中老農酷似的麵容,在荀彧向著他問詢與此相關問題的時候侃侃而談,讓荀彧不由覺得,彆管喬琰到底有沒有私心,她舉薦到大司農位置上的,確實是那個最為合適的人選。

可荀彧又哪裡會想到,程昱這家夥現在滿腦子想著——

君侯隻有他們這些下屬了啊!

在篡奪大漢之事上,他們得更儘心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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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琰還不知道,因為梁國喬氏族人的到訪,讓程昱就差沒給她打上美強慘的標簽,甚至打定了主意要在替她謀朝篡位的大業上更多一份努力。

她這會兒已從駱峪進入了秦嶺地界。

秦嶺的北坡比起南坡更有一種雄奇壯麗之態,在這個二月中下旬的時候,山嶺高處的積雪還未曾徹底消融,在低處則成為了山澗流水。

北麵的這些河穀流水往北彙聚入渭水,南麵的那些就彙入漢水,維係著這兩條河流的部分命脈。

已並不是隨同她第一次出征的趙雲、褚燕和姚嫦三人各自整頓好了隊伍,以褚燕為先、趙雲居中、姚嫦殿後的順序,形成了一條流入駱穀道內的長隊。

合計萬人的出兵比起早前的進攻涼州和長安都要少得多,但在駱穀道這樣的地方,不乏棧道承載能力薄弱的地帶,比起人多勢眾,反而還是人少更為穩妥。

何況漢中乃是個河穀盆地,是可以和益州的其他部分斷絕開聯係的,要進攻此地確實不需要極多,隻要能夠把控住有利的局麵就夠了。

此時在喬琰手中的乃是一副早年間由朝廷軍隊入漢中平定板楯蠻記錄的地圖,這幅地圖對駱穀道上的路線標注還算清楚,但繪圖的製式,著實是讓她沒法看明白的那種。

好在,在她並未親自身處此地的時候,得到她叮囑的益州行商之人就已經繪製出了另外的一張路線圖。

現在便等同於是三張地圖在進行相互照應。

但即便有這樣堪稱利器的存在,要想經由此道翻過秦嶺也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難怪會有“絕欄縈回,危棧綿亙”這樣的說法。

當真是一片駱穀春深未有春的景象。

喬琰抬眼朝著遠處的山嶺看去,心中感慨。

感慨之餘她也不免慶幸,她所擁有的部從在這等環境下的適應性遠比常人要高。

而在有棉衣防寒,糧食又能以風帆車方式運載的條件下,要橫跨秦嶺所需麵對的困境,也要比尋常軍隊小得多。

在數條經行的河穀道間,海拔約莫在兩千米上下的山梁,對於訓練有素的黑山軍和一度處在更加惡劣條件下的羌人來說,更不是什麼難以逾越的屏障。

相對來說麻煩的,反而是趙雲所率領的騎兵隊伍。

但跟隨趙雲駐紮在長安的扈從,有些甚至是在他早年間還在並州的時候就訓練起的人手,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令行禁止。

喬琰朝著趙雲看去,見他牽著自己的馬匹走在了騎隊的最前頭,測驗著棧道的耐受程度。

背景的高山巨川連帶密林深深,映襯著在山嶺間徐徐前行的隊伍,變成了一條點綴在山嶺之間的黑線。

這與行軍在涼州境內又分明不是一種體會。

很難想象到了唐代,此地也能形成五裡一郵,十裡一亭的繁盛景象。

可也正是這種行路的艱險,讓漢中的張魯張修等人絕不會想到,他們會選擇走這條尚未徹底開辟的路徑來奇襲漢中!

當他們行路七日後,便已到了八裡關,再往前經過貫嶺梁,抵達白草驛後不遠,就是儻穀口了。

也就是駱穀道的最南端。

雖此時還未到天色昏昏,還能往前走出一段,喬琰還是當即下達了讓眾人停下休整的指令,等到明日精神飽滿後,再翻越前方的山梁。

也不怪她會做出這個決斷。

在眾人就地紮營的時候,行路之間的疲憊都清晰可見,在一個個摸出乾糧吃了半飽後才緩過勁來。

在此時還能表現得有些歡騰的,大概也就是隊伍裡的幾個益州向導了。

其中一個最是年輕的,大約是因為快能回到家,便說起了駱穀道南端的幾個傳說。

說的是他們今天早上經過的馬道梁上,有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石塊,叫做支鍋石,是光武帝劉秀行軍到這裡支鍋造飯而得名的,梁東側的彎曲山脊叫做蟒嶺,是因為蟒蛇協助劉秀作戰但貽誤戰機,羞愧之下在此地化作的。

喬琰支著下巴聽著這個傳說,就聽一旁的荀攸一邊捶著腿一邊開了口,“光武帝好像並未記載經行過此道,起碼現存的任何一條記載中都沒有。”

見那年輕人被荀攸一打岔,頓時呆愣在了原地,喬琰笑道:“沒經過便沒經過吧,若是益州人經由蟒嶺下走過,過馬道梁上行,因此間的光武帝傳說,運氣要比尋常時候更好,並未遭到蛇蟲災害地便到了駱穀道的北端,順利進入關中地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那是氣運之子兼火係大魔導師呢。

荀攸有點無奈,“君侯也相信氣運這個東西?”

這話聽來實在是有點孩子氣。

他還以為像是喬琰這種喜歡憑實力說話的,應該不會去相信所謂虛無縹緲的氣運。

但他話剛說完,便見剛擦黑的周遭閃過了一道虛影,明明喬琰動也未動,那黑影依然從喬琰的身邊掠了過去,而後——

一頭砸進了他們前頭的沸水鍋裡。

荀攸下意識地往後退出了數步,以防被滾水濺到身上,便見這大鍋沸水裡掙紮著的赫然是一條蛇。

荀攸:“……”

喬琰眨了眨眼睛,“是吧,我運氣一直挺好的。”

荀攸還在沉默之中,又聽喬琰問道:“說起來,這應該不是效仿那蟒嶺之蛇,來相助我們進攻張魯的吧?”

這……倒……應該不是。

這種奇怪的征兆在這些將要抵達漢中的士卒看來,可得算是個吉兆。

哪怕沒能讓他們吃上一頓蛇羹,也不妨礙他們在這個置身秦嶺的最後一晚有了個津津樂道的傳聞。

毒蛇都能自投羅網,張魯豈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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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黃昏,駱穀道南端出口以西的成固縣,迎來了一群天降的奇兵。

而在短短三個時辰的攻城之戰後,喬琰便已坐在成固縣的縣府內。

讓她有點意外的是,在此地她見到了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天師道的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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