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253(二更) 限酒會前(2 / 2)

所以他現在也隻關心自己麵前的這個任務。

對於他的這個問題,袁紹將今日議會中提及的情況都告知了袁熙,而後對他說道:“他們都說田元皓未曾背叛我,而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傳訊於我,但也難保就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又或者是我派出去接應的心腹倒戈向了長安,同樣是個麻煩。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讓你去。”

“我時常覺得眼下的處境不好,雖是鄴城天子之下的第一人,手下之人卻個個暗藏心思。你便說那沮公與,他領兵多時、權柄在握,似那青州地界上多隻知他這平亂的騎都尉而不知有我,再說那許子遠,他仗著與我在早年間的交情,竟放任親族貪墨以全私欲。”

他目光中帶著幾分希冀之色地看著袁熙,說道:“我知你聰慧,又知你孝順父親,所以我也唯獨對你能全心信任。顯奕,你不會讓父親失望的對嗎?”②

袁熙少有見到袁紹的目光這樣集中在他的身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又聽得袁紹繼續說道:“所幸你年紀尚輕,並未如你大哥一般多與河北士人結交,到了長安不易暴露身份。等你到了之後,不必急於和元皓相認,先替我多觀望一番他的舉動,若能確定他當真並未投敵,再與他聯係不遲。”

袁熙其實也有些琢磨不透到底要如何評判投敵與否,但他想著,正如父親所說,他這長安一行並不容易被人認出,頂多就是無功而返而已。

這樣看來也未嘗不能去,倘若此行順利還能替父親立下功勞。

因沮授和高乾也是輕車簡從地出發,袁熙便在第二日清晨與他們同時從鄴城離開,打算到了兗州境內再行分道揚鑣。

對於袁紹居然讓自己的次子前去長安行接應之事,沮授直覺這不是什麼好選擇。

奈何他人都已經要出城了,再折返回去向袁紹提出建議,還難免會引發什麼矛盾,甚至要被明公斥責耽誤豫州戰局,便打消了這個決定。

他隻是在從鄴城南下的這一路上,與袁熙提及了不少應對長安城中情況的可行舉措。

見袁熙這派認真記下學習的樣子,沮授不由在心中又歎了一口氣。

好在他近來所得到的也不全是壞消息。

在他與袁熙分道揚鑣、隨後抵達了陳留郡後,他意外得知,自漢靈帝駕崩的中平六年天下動亂後,陳留高氏生怕兗州也會在某一日成為交戰之所,竟將私兵也作為真正的士卒來訓練。

因有足夠的財力安頓私兵的家屬,以及將隊伍進行完備的甲胄刀兵武裝,竟形成了一支威勢相當驚人的隊伍。

曹操將巨野李氏豪強的部從收歸己用之事,對鄴城來說並不能算是個秘密。

沮授在給袁紹提出用私兵出戰豫州的建議之時,所考慮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不過在彼時,沮授至多也就是想著,這樣的一支隊伍即便隻有尋常軍隊一半的實力,憑借著出兵的迅速和他的指揮調度,也已經足夠給袁術一個驚喜了。

但先收到驚喜的顯然不是袁術,而是他。

隻因這陳留高氏的私軍,竟在一族中子弟的訓練下,成為了一支實力堪稱可怕的隊伍!

也實在該當感謝陳留高氏和汝南袁氏之間的姻親關係,才讓曹操並未留心於此地,否則又哪裡還能讓他有這個機會接觸到。

這支被命名為陷陣營的隊伍,雖然隻有七百多人的數量,隻是比一些塢堡所能豢養的私兵稍多一點,以沮授這個曾經領兵過的人看來,卻足以克製四五倍於這個人數的敵人!

他心中為這個發現激動不已。

這支私軍的實力越強,也就代表著他用這支隊伍扭轉局勢的機會越大。

陳留郡已毗鄰於豫州,能留給他的統兵演練時間相當少,更主要還是看這支隊伍本身的實力。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要如何說服陳留高氏死心塌地地協助於鄴城朝廷的這一方,要如何說服這位陷陣營的將領聽從他的指揮,與他之間建立起足夠的信任,以便在隨後的南下中做到配合默契?

作為陳留高氏的一員,這個名叫高順的年輕人雖然沉默,卻也是通曉詩書之人。

而他能在訓練私軍之時保持著從不飲酒的清白習慣,可見其堅守自律的脾性。

這樣的人絕不會輕易地為人所蒙蔽,也大概不會被鄴城朝廷所許諾的富貴所說動。

沮授決定,跟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或許這才是與這樣的人交往的“捷徑”。

------

對於豫州這邊即將出現的重大變故,身在長安的喬琰並不知曉。

不過,她對豫州戰局未曾插手,並不意味著,她絲毫也不擔心袁紹的隊伍會將袁術給徹底解決。

早前她與自家長史參軍商討之後都認為,彆管袁術能不能拉得下麵皮來和孫策會盟,揚州這邊為了確保將地盤能擴張到會稽郡去,不會背後起火,都一定會介入到這一戰中。

所以與其說這是袁渙在袁術提出的戰術不靠譜的情況下,選擇了先斬後奏,通過聯結孫策來達成救豫州的目的,不如說這是孫策周瑜這邊早已做好的決定,於是出現了兩方的一拍即合。

在袁紹的前軍被擊潰後,要想通過一戰平定豫州的可能已經非常低了。

袁術這個人慣來喜歡排場,又應當不會出現什麼行獵被刺的情形。

料來出不了什麼安全問題。

袁氏兄弟的內耗爭鬥中,她一麵對袁紹做出了種種製衡威懾,一麵對袁術給出了豫州牧和前將軍的名號,自認也算是仁至義儘了。

那麼比起關注豫州的戰局,顯然還是眼下長安的政令推行更為要緊。

楊修得到喬琰的召令前來的時候,見她還在翻閱著手中的信紙。

漢中方向送來了消息,從並州前往漢中的造紙隊伍已經將造紙工序在漢中重新組裝了起來。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為何喬琰非要選擇竹子作為生產紙張的原料,更不知道她對於將竹子以石灰做殺青處理的前置流程是從何處得知的,但本著君侯要做成的事情他們隻需要嚴格遵從就好的道理,並未多加問詢就投入了生產任務之中。

按照徐庶的估算,如果對這個殺青的過程稍微節省一些時間,隻先出個相對粗糙的成品,大概在下個月的月底之前可以給她提供一批成品。

喬琰在回信中告知他,前置過程粗糙些可以,但在搗爛竹子纖維的這一步務必做到足夠精細,以防出現竹紙容易脆裂的情況。

在寫完了這封回信後,她才看向了楊修的方向。

喬琰似笑非笑地問道:“我聽聞你這兩天接待了個特殊的客人?”

楊修輕咳了一聲,“禰正平這個人是放浪形骸了一點,但是此人的確有一身才氣,也就難免在舉動中多有狂悖……”

出自青州平原郡的禰衡也是在長安為帝都重建秩序後,被此地的名士彙聚吸引而來的。

不過此人恃才傲物,喜歡輕視旁人,往弘文館去了兩趟,留下了一句荀彧可以憑借臉長得好去吊喪(文若可借麵吊喪),便揚長而去了,再沒想過自薦這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算臭味相投,楊修才沒被喬琰從白道川軍屯調回來多久,恰好與禰衡在路上遇見了。

兩人那叫一個交談甚歡,引為知己。

因禰衡在青州的時候和孔融為友,他便留下了一句名言,叫做——

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碌碌,莫足數也。④

也就是說,在他所認識的人裡,除了孔融和楊修之外,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楊修早在八年前就從喬琰這裡經曆過一番來自天才的毒打了,哪裡敢聽這種話,恨不得讓禰衡趕緊閉嘴。

但他又實在喜歡禰衡的辯才,便隻說要請禰衡喝酒。

結果這一喝酒又惹出了點事情。

喬琰想要推行限酒令和舉辦論酒會的事情,何止是長安城,連袁紹那邊都知道了,禰衡自然也有所聽聞。

但就像袁紹不知喬琰是用的什麼法子說服的劉虞和朝臣,禰衡也同樣不知,故而他這等好酒之人隻覺這真是個荒唐的決定。

在酒過三巡之際,這喝醉了的狂士找楊修借了個鼓,擊鼓而歌,唱的是“天垂酒星之曜,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之類的東西。

總之,喬琰要是聽不出這是在指桑罵槐,反對她這限酒令,那她也差不多可以不用做這個大司馬了。

因禰衡高歌之聲著實嘹亮,在楊修府邸門外的人也聽了個清楚,當即彙報到了喬琰這裡來。

眼見楊修這麼一副擔心禰衡慘遭毒手的樣子,喬琰頗為無奈地回道:“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反對這禁酒令,或者說是限酒令的,絕不隻是禰衡一人,若非如此我也不需要開辦這論酒會。”

楊修剛鬆了口氣,又聽喬琰說道:“但你這事說出去可大可小,我前腳才提出了這建議,你的朋友後腳就在那裡發酒瘋,罰還是要罰的。”

“就罰——”

她停頓了片刻,直到楊修緊繃著麵色一副大事不妙的神情,方才說道:“罰你負責接待這些為論酒會而來的賓客吧。”

------

楊修走出書房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恍惚。

若說這是懲罰吧,也當真是太過輕描淡寫了一些。

這種往來接待賓客的交友場合,對他來說不要太容易。

她唯獨提出的一句補充要求也隻是說,這次不許鬨出什麼耍酒瘋的傳聞。

可這算是什麼要求!

楊修下意識地想著,君侯讓他負責此事,是不是其中還彆有深意。

但想到先前他到底是為何被打發給呂布做傳令官的,楊修又連忙收回了這個想法。

不,不能用他這等俗人的思維來度量君侯的決定。

這不過是君侯賞識他的才華,也賞識禰衡的才華,所以做出的寬宏大量之舉而已!

他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