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256(第八卷) 四種紙張(2 / 2)

要不是知道此刻的情形不合適,張昶都想將這紙張奪下問問來曆。

這對他們這些書畫名家來說,可實實在在是個福音。

誰能拒絕這樣的誘惑呢?起碼他不行。

而當第四輪的兩人出現之時,張昶更是不由瞪大了眼睛。

這紙張非隻是白,還帶著一種奇特的瑩潤之光,也遠比前三者都要光滑。

在其上所留墨痕絲毫不遜色於前者,且更有一種潤墨如飛的樣子。

那紙上所書的“長樂長安”四字,正是出自他兄長張芝的手筆!

但張昶早前從未從兄長給他送來的來信中,聽他說起過這樣的紙張。

那就極有可能是在最近才出現的。

也對,這樣的紙張一經由問世,必然會聲名遠播。

張昶近乎神迷地看著那皓白的紙張遠去,不免有些可惜那些人並未對這些紙張加以介紹,在圍觀的人群中也沒有人能與他討論此事。

倒是在距離此地不遠處的樓閣上,任鴻看著這一幕,向著同在此地的蔡昭姬問道:“君侯說這四輪紙張分彆是竹紙、楮皮紙、青檀紙和桑皮紙,若是讓你選的話,你更喜歡哪一種?”

若要任鴻來選,她肯定是最喜歡桑皮紙。

能被喬琰放在最後鎮場子的位置,已經足夠證明其在審美上的地位了。

桑皮上的一層特殊物質會隨著造紙的流程進入紙中,以至於它雖然在造紙過程中的操作繁複,但所產出的紙張無疑保留了其韌而潤的特質,按照喬琰的說法,還能極大程度地延長保存的時間。

紙壽千年這樣的說法,對於記錄星象氣候和曆史的靈台來說,有著非比尋常的吸引力。

隻可惜造價確實昂貴。

不過讓任鴻沒想到的是,從蔡昭姬這裡得到的回答是:“竹紙。”

見任鴻訝然,蔡昭姬解釋道:“第一批竹紙的質量尚顯粗糙,以君侯所言,即使讓其得到了技術上的進一步完善,它們也很難去和青檀紙或者桑皮紙一較高下,單論質量而言,在這四種紙張中,它們確實隻能排在最後,所以放在第一個展示,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隻是生產出了一輪,但其生產製作的過程中已可見其成本低廉了。這是一種比楮皮紙更有可能實現大批量生產的紙張。”

蔡昭姬並沒有忘記,在她先前因為從鑄幣聯想到印刷的時候,從喬琰這裡發出的勸阻信號。

路需要一步一步走,飯需要一口一口吃,現在的紙張成本降低,是不是就是其中的一道信號呢?

起碼這可以讓樂平書院的學生有更多的紙張可用,也可以讓樂平月報的數量得到進一步的提升。

這都是在眼下看得見的利益。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能讓蔡昭姬做出選擇了。

“我聽聞君侯意在減少對楮樹的使用,轉為使用竹紙,至於世家門閥和書畫名家所追求的高檔用紙,則以青檀紙和桑皮紙來替代,有兩項門類也夠用了。”

蔡昭姬看著那四種被張貼在水泥路儘頭的紙張,笑意微舒:“史官筆墨要長存,我卻隻想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在記載著的都是一些什麼東西。”

幸好,她們現在又多了一項助力了。

看看底下這些圍觀的人群,也就更顯竹紙的出現難能可貴。

張昶是覺得沒人能跟他談論這幾種紙張的留墨效果,蔡昭姬卻覺得,這底下認得那四次出現文字的都並不多。

也正因為如此,當底下又響起了一陣銅鑼聲響,示意進入下一個環節的時候,這些為圖看熱鬨的民眾直接將目光轉回了南城門的方向。

還未曾從那四副紙張上緩過神來的還是少數。

不過這新出現的一幕也確實更符合“熱鬨”的定義。

就和昨晚測試水泥路抗壓情況一樣,此刻開到路上來的,是一架架戰車。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是幾乎不會看到這東西的,若真看到反而得擔心是不是要大難臨頭了。

但此時不同。

這些戰車隻是以儀仗隊的形式存在。

為了顯示在戰車上的負載不小,站在戰車上的士卒都手長矛,身披重甲。

唯獨有一個人有些例外,便是站在最前頭,手持牙門帥旗的典韋。

當然,在這樣的場合下,這個帥旗上的字樣絕不可能是“喬”字,而是個漢。

可當以典韋為首所策禦的戰車行過這條長安新路的時候,誰都不會忘記,這是一支隸屬於樂平侯的隊伍。

重甲重旗重車,甚至連車上的人也是重的,在馬匹腳底的馬蹄鐵踩踏在地麵上的時候,發出的聲響便顯得尤其重。

即便如此,在這樣的一列戰車從道路的一頭消失在另一頭的時候,在路麵上依然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這樣的一幕落到了地上,生怕是因為自己看得不夠仔細才出現了這樣的錯漏。

但沒有就是沒有。

水泥路對這樣的情況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抗受不住跡象。

而當留神著地麵上的情況之時,無論是剛來到長安的袁耀,還是等待著與田豐完成接頭的袁熙,也都看到了那馬蹄上的特殊裝置。

他們陡然意識到,這同樣不是個簡單的存在。

喬琰所掌控領地與他處的關山隔閡,以及那以蹶張弩為代表的重型弩箭大顯神威,讓相當多的人忽略掉了她的騎兵裝置。

但事實上,馬蹄鐵和這水泥路一樣,是有著其劃時代的意義的。

不過在喬琰將涼州和並州都掌握在自己麾下,大大限製了其他各地戰馬來源的局勢下,比起她要擔心對手學去了這種東西,會不會給她造成什麼麻煩,大概還是她的對手更需要擔心一番。

擔心當她此等配置的鐵蹄東行或南下之際,是不是會成為他們的噩夢!

在這一刻,袁熙就是這樣想的。

他們落後的好像已不止是畝產和弓/弩這樣的武器了!

更讓袁熙心中驚駭的,是那隨即走上了水泥路的重甲兵卒。

他們的腳步整齊劃一,比起戰車經行尤有一種大地都在隨之震顫的錯覺。

而跟隨在這重甲步兵後的騎兵,正是從並州調回來的大宛寶馬隊伍。

哪怕袁熙並不知道,再有兩年的時間,這些大宛寶馬和並州涼州寶馬所生的名駒二代就可以投入戰場使用,甚至可以涵蓋到那些鎮守偏遠的將領麾下,他也在此時清楚地意識到——

在這裡,長安和建安很可能並不隻是個希冀。

還是個對所有敵方的宣戰!

也包括了他的父親!

他心中想著,他必須儘快將這些消息連帶著對田豐的敵我判斷,都送信回鄴城儘快告知於父親。否則隻怕真要大難臨頭了……

便是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走上水泥路的人已經又出現了變化。

但這一次不是什麼齊整劃一的軍隊,而隻是一個人。

一個手中托著刀的人。

以袁熙的眼力不難判斷出,對方手中的刀實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刀,除了刃口稍微薄一些之外沒有任何的問題,可這也未嘗不是名刀的標誌。

在眾人因不解而表現出的沉寂中,隻聽這人朗聲問道:“有何人願意上前來,取此刀劈砍此路?”

用刀劈路?

還沒從那兵卒過境景象中緩過來的眾人不由麵麵相覷,都不知道這其中的用意。

雖然他們都很清楚,這可能是一種讓他們出現在人前的好機會。但這條由特殊材料澆灌的新路畢竟曾經是禦道,若是砍出了個好歹來又該當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張猛的錯覺,他覺得在周遭眾人的猶豫中,那手捧長刀的人有意無意地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臉上,甚至隱約表現出了幾分挑釁的意思。

一想到自己先前和兄長做出的賭約,一想到他先前對這條路做出的嘲諷,再一想到他方才盯著路麵半天都沒有回神的愚蠢樣子——

張猛忽然跳出了人群,喝道:“且讓我一試!”

若能用刀在這條路上留下一道痕跡,他總能有個支撐起臉麵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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