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259(二更) 自投羅網(2 / 2)

隻是,大概是因那獲勝者的詩賦可以抄錄於樂平月報之上隨之發行,對一些想要得到出頭機會的士子來說,依然是個不小的誘惑,還是陸續有人以名貼路引等物報名領紙。

轉變發生在這活動開辦的第三天。

一名貌不驚人,身形也瘦小的年輕人將自己的作品張貼在了詩文的評選區域,以自己的一篇辭賦驚動了觀望著的不少人。

神女送征賦之名頓時成為了眾人熱議的話題。

即便這篇辭賦的出現難免讓人覺得有討好之嫌,可在他們將目光移到作賦之人的名字上後,他們又頓時將這種評價給撤了回來。

這是王粲!

祖上出過兩代三公的山陽王氏子弟,雖然已沒有了顯赫的財力官威,但以王粲的身份,根本沒有必要說什麼違心的話。

何況按照如今文人的觀點,文章是能反映出文人臉麵的。

這確實是一篇好賦!

他年紀雖輕,卻已經用這一篇辭賦直接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更證明了這場評選可以很有含金量,那他就更沒有必要去做這等有辱聲名之事。

所以即便王粲所做的,隻是按照喬琰的安排將自己的文稿給貼到了征文的牆上,在他這個舉動之後,自負在辭賦上有跟他一較高下實力的,都已經開始奮筆疾書了。

到底是不是真能有這個相提並論的實力尚未可知,但誰讓有個說法叫做文無第一呢。

比如說,楊修就看到禰衡也在隨後領了紙,動起了筆。

此前禰衡還因為喬琰要推行禁酒令的事情,借著酒勁指桑罵槐,讓楊修得到了個當接待員的懲處,現在又咬著筆杆子斟酌用詞,真是讓楊修有些哭笑不得。

禰衡則很坦然地表示,他這是要以這種方式告訴王粲,要想獲得頭名,並不一定要通過這等神鬼誌怪之說。

“那要通過什麼?”楊修問道。

他敏銳地意識到,以禰衡這種開口帶刺的家夥,居然沒在此時說王粲這是在行諂媚之道,好像是一個特殊的信號。

但這種發現就不用專門拿到禰衡麵前來說道了。

禰衡翻了個白眼,“借物比興吧。”

楊修還想再問,他就一個字都不想多說了。

而引發這場波瀾的還並不隻是王粲的這份投稿。

在《神女送征賦》出現於長安街頭,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同一日,大約在臨近傍晚的時候,有另外的一張紙被貼上了牆。

不是詩文組,而是書畫組。

那是一份以隸書所寫的長安賦,出自張昶的手筆。

雖因早前衛覬在喬琰的授意之下發起了對張芝和張昶的拜訪,又將張芝給請到了樂平任教,張昶的身上其實已經被打上了長安朝廷的標簽,但想到張猛這個跳出來嘗試劈砍地麵的舉動,張昶自覺自己還是得將此事的後續影響給消弭下去,這才有了這樣一份作品。

這份辭賦在文學性上遠不如王粲所寫的那副,但這張隸書中的筆墨,卻實在是張昶的超常發揮,以至於和王粲的那一張作品形成了雙足鼎立的架勢。

不過在隨後,喬琰又找張昶聊了聊,說的還是張猛的事情。

“先生此舉意在替胞弟的口無遮攔而賠罪,我心中清楚,但誰又能真對一個人的人生全盤負責呢?”

喬琰可沒打算因為張猛有幾分武力且是張奐的兒子就貿然啟用他。

她如今麾下並不缺將領,尤其不缺本事不夠卻自視甚高的將領。

更何況,張猛今年是三十又不是三歲,憑什麼還要讓一個年近六旬的兄長為他擔憂呢?

見張昶臉上尤有幾分糾結之色,喬琰道:“先生先不必想這麼多,且看看此番投稿中的優勝之人吧。反正令弟手臂的傷勢還需醫治,總之也得先安分幾日。”

張猛砍出去的那一刀造成的反震,並不是隨便放著兩日就能好的。

所以樊阿被喬琰從並州召來長安,要跟隨袁耀前往豫州之前,先給張猛診治了一番。

他現在還喝著那個多加了苦味的藥呢。

但怎麼說呢,比起嘴裡苦心裡也苦的張猛,可能還是袁熙的日子要更加難熬一些。

王粲的詩文與張昶的書法,引發了長安城中投稿熱潮的同時,也讓袁熙更加確信,父親麵對的這個對手可能要比他所想象得更加可怕。

所以他已沒有那麼多耽擱的時間了。

好在他通過這些天來的觀察可以確認,田豐的表現並不像是個真在長安得到了高升的人該有的樣子。

他並不是不想回返鄴城向著父親報信,而是他的處境不允許他這麼做。

作為弘文館中的助手,他所得到的待遇是不低的。他已不再需要跟其他人擠著住在一個院落裡,而是可以有單獨的居所。

但在長安城這個重新恢複秩序的帝都之中,內城之中的居所位置是很有限的。

所以在這樣的集中安排之後,田豐不得不麵對這樣的一種處境——

往來出入弘文館都會有從事同一工作的同僚一並行動,且左鄰右舍全都是“自己人”。

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他有什麼異樣的舉動都能被看個明白。

頂多就是在回家的路上狀似無意地將目光投向東麵,在同行之人問起的時候,便說自己是在思念身在冀州的家人。

但要跟隨在後頭的袁熙看來,這無疑是田豐身在喬營心在袁的表現。

那便可以找他!

讓袁熙不免慶幸的是,因近日裡的長安新路和文稿活動,暫留長安的文士多滯留在弘文館中交談,或是詩文唱和,或是落筆如飛,又或是評判已投來的新稿,這就讓他想要混入弘文館中尋田豐商議,變得不會太過醒目。

袁熙換了身文士打扮,隨同人流一道走了進去,趁著其他人未曾注意到他的舉動,連忙竄到了田豐的麵前。

他還算聰明地沒一口叫破田豐的身份,而是按照父親告知他的那樣,小聲地喊了句“元先生”。

田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朝著他看來。

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讓他把手中的筆都給甩出去。

袁熙怎麼會在這裡?

田豐心中在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他確實在等著袁紹派出人手來聯絡他,但這個人可以是某個不起眼的下屬,卻絕不能是二公子!

這畢竟是袁紹的兒子!

他一把拉住了袁熙的手,急切說道:“走!我先帶你離開這裡。”

這弘文館中乃是魚龍混雜之地,難保就會有恰好見過袁熙的。

田豐把胡子做出了一番修剪,又在這半年間刻意吃富態了幾分,和原本的田豐有些不同,但若是他和袁熙站在一處,就特征明顯得多了。

因近來的風光景象,長安城對士人的吸引力大幅上升,隻怕那些打著前來觀望旗號的,也隻等限酒令的內容頒布,就會做出最後的選擇。

其中又難保有人想先行一步,尤其是那些河北士人。

拿下田豐和袁熙,誰又說不是一份功勞!

但還沒等田豐走出兩步,就見郭嘉恰好朝著他走了過來。

郭嘉打量了一眼兩人,問道:“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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