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在諸葛亮之下的,如果要參與到此次活動之中,必須以組隊的方式進行。
今年同歲的郭淮和陸議就理所當然地組了個隊,就是好像他們現在不是兩人隊了,而是三人。
“我這叫為將來的出戰打好基礎,”呂令雎理直氣壯地回道:“我可不能跟我爹一樣,做有勇無謀的武將。”
她這話說完,就將手中的本子攤在了桌上,“我們三個湊一起,肯定能比得過臥龍鳳雛,君侯說了,這叫群眾的智慧。”
戲誌才在旁邊越看越覺得好笑。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喬琰說什麼群眾的智慧,說的是在紙張的製作、農田的耕作這些事情上,各方參與者所提出來的改良想法,能在她所提出的大方向上讓其精益求精,可不是在說呂令雎這種情況。
但也難保,有些人粗中有細,恰好就能來上一出誤打誤撞呢?
見這些人因為這特殊的考驗而各自有了進學的動力,他笑著搖了搖頭,將此地的空間留給了這些後輩,讓他們繼續踴躍討論。
他就不必留在這裡了。
說起來,除了李儒和賈詡這兩個在上郡賦閒的,如今喬琰麾下最有空的就是他了。
並州畢竟是喬琰的大本營。
雖然陸續有將人向外調撥到其他職位上,比如說程昱被調離並州做了大司農,比如說陸苑被放到了涼州代替喬琰操持涼州牧的權柄,這也並不會造成並州的秩序出現紊亂。
他們留下的人手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留在原本的崗位上按部就班地運轉。
甚至因為上麵空出了位置,讓有些力圖上進之人越發有了工作的動力。
而在劉虞登基後,喬琰為張遼請封的上穀郡太守,為呂布請封的平北中郎將,以及為麴義請封的征東中郎將,都已經最大限度地將並州的駐兵進行各司其職的調配,省了戲誌才不少心。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此時還能有這個空閒跑到樂平來走動。
他也深知,喬琰將這個位置交托在他的手上,既是對他絕對的信任,也是對他身體的關照。
不過,這種閒來無事的走動大概是持續不了太久了。
他思忖著,等到接下來回返並州州府,就要將這半年內觀望出的接班人選給逐一挑選出來,將最後的名單送交到喬琰的手中讓她批複,而後就要開始考慮秋收之事了。
這並州境內的秋收還有一批棉花,不僅涉及到冬日棉衣棉被的製作,棉布的紡織,醫用棉球的加工,還要繼續規劃新舊棉田的輪作,以及進一步的種植範圍擴張。
這些都不是輕鬆交代下去就能完成的事情,還需要他代替喬琰在這裡進行籌劃。
因想著今年棉田擴展的範圍,他下意識地忽略了對周邊的觀察,在轉過前頭拐角的時候,便和一個隻有十一三歲的少年撞了個正著。
好在兩人行路的速度都不快,這才並未出現什麼一方被撞倒的情形。
隻有這少年手中的紙張被撞散在了地上。
戲誌才在替他將東西撿起來的時候,發覺對方穿著的居然並不是樂平書院中的製服。
“你是……”
少年小聲回道:“我是在伯槐先生的建議下來此地一行的,並非此地學子。如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戲誌才跟程昱相處的時間不短,在這三兩句裡便聽出對方乃是兗州口音。
他便接話道:“現在不是此地學子,難保將來不是。”
誰知少年搖了搖頭,“家中不便,並未打算長期遠遊,隻是聽聞樂平有些典籍可對外開放,允人前來一觀,又有易學大家在此地開課,可供旁聽,這才來此小住一月。”
他說話之間已將手中的東西全部撿拾了起來,又朝著戲誌才行了個禮,這才朝著遠處走去了。
戲誌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伯槐……這說的是上黨郡從事常林。
這人慣來喜歡在上黨巡視民生的時候就給人念報,會遇到從兗州方向經由上黨郡而來的人,提及樂平書院之事,倒也算是順理成章。
地域之分限製了對方前來此地就讀,也實屬情有可原。
若按照這樣的情況看,對於這個陌生的少年,戲誌才好像也不必有什麼特彆的關注。
但他方才幫忙撿起散落在地的紙張之時,總歸會無意識地掃到幾句。
在這些剛送到樂平來販售的低價竹紙上,竟寫著幾句不太像是出自少年人口吻的話,寫的是——
簡郊社,慢祖禰,逆時令,背大順,而反求福祐於不祥之物,取信誠於愚惑之人,不亦誤乎?①
這話中的大致意思是,如果違背天時來從事種種社會活動,卻要隨後求神拜佛,甚至求祭的乃是個邪神,來求得一個好收成,難道不是路子完全走錯了嗎?
更有意思的是,在這少年信筆寫下的這些東西之前,有一張像是作為序言留白封皮,在上麵寫著的,乃是《昌言》一字。
敢以這種名字命名隨筆,倒像是有幾分傲氣的人才會做出的舉動。
然而在方才他和戲誌才短暫的交流之中,他表現得倒是有些靦腆的樣子。
這種矛盾著實有點意思。
但既然對方沒有在樂平就讀的意思,想必是家中確實有事限製了他的行動,總不能才見麵不久,就將人給強行留在此地。
戲誌才想到這裡,便沒打算繼續深究下去。
倒是在他拜訪鄭玄與荀爽的時候,恰好提到了這個少年的形貌,從一人口中得知,這少年名為仲長統,乃是兗州山陽郡人士,和王粲是同鄉。
兩人認不認識另說,總之他近來給荀爽和鄭玄都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荀爽提到,他才思敏捷,頗精思辨,就是有些想法比較激進而已。
戲誌才問:“何為激進?”
荀爽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道:“他不覺得有天命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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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長統覺不覺得有天命一說,或者有沒有什麼神佛旨意姑且不論,在徐州的笮融反正是覺得自己有的。
作為佛宗的傳教人,當他在廣陵得到越來越多人的擁躉,在這些信徒的簇擁之下變得越來越飄飄然的時候,他大概自己都要被自己編造出的謊言給騙過去了。
他自認自己真是受到了佛祖的委托來拯救蒙昧信徒的,那麼他們的錢財交到他的手中,不也正是贖罪的表現嗎?
隨著幾個消息的傳來,他這種身為上人的心態與日俱增,甚至越發覺得自己能夠取陶謙而代之。
其一就是東郡那頭的嚴白虎舊部不堪孫策部下的圍追堵截,選擇逃入徐州,直接進入的就是廣陵郡,等同於直接投效到了他的手下。
這些亡命之徒的戰鬥力簡直不需多說,讓他的直屬勢力又有了進一步的提升。
其一是丹陽郡的祖郎響應了他的號召前來。人都來了,談合作又有什麼難的?
而其三,就是麋竺在之前的拒絕後,終於同意來到廣陵,觀摩一番此地的浴佛之會。
笮融心中振奮不已。
他必要趁這次機會,將這東海大商的勢力攥到自己的手裡,好給那陶謙老兒以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