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278(一更) 陶謙之死(2 / 2)

笮融一邊送走了預備動身的祖郎,一邊露出了個喜報將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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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謙可就沒有笮融這麼輕鬆愉快了。

他這趟出行的本質雖然是要去看一看這佛祖顯靈,但秋收將近,這出四方巡看也並不是隨便打出的幌子。

所以在途徑彭城而後抵達下邳的過程中,他也將這兩郡之中的耕地情況和糧食庫存順勢問詢了一番。

這不問不打緊,一問那可真是嚇一跳!

彭城國和下邳的郡治中,府庫存糧還是正常的,和早前陶謙所知道的相差無幾,問題就出在了這些周遭的縣城中。

以從彭城往下邳而去所途徑的留縣為例,此地的存糧隻有郡治府庫中所擁有的五分之一還不到。

這個數額的存糧,連想要應對尋常的災情都做不到,更遑論是麵對其他的緊急情況,比如遇上交戰的情況需要供給軍糧。

它也顯然不是因為收成欠佳而出現的差距。

陶謙緊繃著麵色喊來了郡中的簿曹問詢,從他口中得知了個始料未及的答案。

這些糧食竟都被笮融給調走了!

那簿曹頂著陶謙含怒的視線,回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有府君給他的調度手令,說要將這部分糧食送到州府去,以便調配給孫校尉等人,以防出現不從州府管教之事,我等也不疑有他,便給他了。”

誰又知道,看陶謙此刻的表現,笮融做出的這些舉動都是瞞著陶謙的。

這些糧食哪裡是送給陶謙用來安撫手下了,分明就是被笮融自己給私吞了。

至於私吞之後的用途,也再清楚不過了。

若不是靠著這些糧食,笮融要如何才能將自己麾下的佛教信徒給養活?

陶謙怒極反笑,“好啊,他倒是還知道要如何延緩被我發現他的所作所為,對著郡治和大縣就手下留情,對著小縣就一通盤剝。我讓他在三郡之內調度糧草,以免因揚州豫州方向有敵來襲,糧草調度不及時反而耽誤了大事,他就給我調度出了這樣一個結果!”

他氣得拍案而起,“我忘了,他還用這批糧食來賄賂佛祖去了。我若是佛祖我也喜歡有這樣一個信徒。”

陶謙到此時還未意識到,笮融的那出佛宗神跡也是假的。

但不管是真是假,他此時都已決定要去廣陵找笮融興師問罪。

他是年老體衰了,也沒有那麼多的雄心壯誌,可他絕不能接受,自己會被下屬用這樣的方式欺瞞。

他人叫陶謙,表字恭祖,但還真沒有這麼無底線的恭敬佛祖!

陶謙拒絕了陳珪讓他再帶上一批下屬跟隨的想法。

此番與他同行的都是東海郡州府之中的精銳士卒,個個都是勇武的好手。

以這樣的隊伍出行,也無疑可以降低笮融的戒備,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陶謙對陳珪是這樣說的,“笮融在廣陵經營已久,高郵周遭都是他的信徒,若興師動眾而去,隻怕還未到高郵城下,就已經被人通風報信於他了。他府庫存糧不少,又有些令人難以摸清的手段,倘若據城而守,要攻破不易,甚至會被其餘各方有機可趁,不如依然打著巡視的旗號,令其籌備佛宗奇景,等與他見麵,便將之拿下。”

陳珪想了想,覺得還真是如此做最為穩妥,便隻回道:“這樣也好,請府君這趟廣陵之行務必謹慎小心。”

所以陶謙讓人率先一步快馬朝著高郵送去的消息中,說的就是——

等他再與陳珪把酒言歡盤桓半日,就往廣陵這邊來。

笮融收到這封簡訊到底是何想法姑且不論,他熟悉下邳地形的下屬和祖郎等人早已經出現在了陶謙前往下邳的必由之路上。

淮河將徐州一分為一,廣陵郡就在淮河以南。

所以陶謙若是想要抵達廣陵,他就必須要渡河。

而前往高郵的最佳途徑,就是在下邳的徐縣登船,經由洪澤湖,也就自然而然地跨過了淮河,而後經由洪澤湖東南方的三河一路東行,進入高郵湖的區域。

高郵湖的東麵就是高郵縣城了。

因這幾日的風平浪靜,陶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走這條水路,而不是在渡河之後換回馬車車駕。

但他也沒想到,被笮融請來的揚州幫手雖然名義上叫做山越,卻大多是通曉水性的好手!

這些人早早從另一頭喬裝成了漁夫進入洪澤湖流域,就等著陶謙送上門來。

陶謙對此一無所知。

夏日的酷熱被頭頂的船艙遮蓋去了大半,湖上還泛著一點帶有水汽的微風,他合衣躺在船中的軟塌上,被這樣的水波搖晃帶走了幾分早前的怒意。

笮融這個欺上瞞下的混賬玩意,之前確實是讓他的心情鬱悶到了極點,但如今也暫時緩過了那個憤怒的最高峰。

這徐州的主宰者也到底還是他陶謙,而不是笮融這個玩意。

等抵達高郵之後再行動怒也不遲。

淮河流域的莊稼因為這些澆灌的水源而長得格外繁盛,在他登船之前就看了個清楚明白,再有那麼半個一個月就是府庫進一步充盈的時候,他也不必為了笮融的這些舉動,讓自己被氣出個好歹。

他此時合該先享受湖光山色才是。

然而也正是在這時,陶謙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船身一震,好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

下一刻,船上便響起了一聲驚呼,“你們要做什麼?”

在這本應當安靜非常的午後,驟然響起了一陣利刃破空之聲,而後便是那先前出聲的人發出了一聲悶哼,直接從船上摔了下去,發出了一聲落水的聲響。

一聽這動靜,陶謙想都不想地翻身而起。

他本就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當即抄起了手邊的刀,意圖看看是何人有此等狗膽,在洪澤湖上對著他這位徐州牧動手。

可他才邁出一步,就陡然發覺船身的情況也不對。

吃水好像變得更深了!

他的這份懷疑也立即遭到了證實,身在船尾的船夫高呼了一聲,“有人在底下砸船!”

陶謙心中一緊。

因接下來還要走三河河道的緣故,他沒有選擇那種特彆大的船,這就導致了他有相當一部分下屬沒有和他坐在一條船上。

他的對手卻沒有因此而對他手下留情,分明是抱著一擊必殺的想法。

船身一壞,這船就不易回頭或者脫困。

而周遭快速聚攏而來的漁船,蟄伏在水中的水鬼,都在他的其餘部下驚覺到異常之際快速地撲上了船。

這些人身著最尋常不過的麻衣,也都是漁民的裝束,讓人根本無法在這一個照麵之間判斷出他們的來曆。

他隻是有一種近乎於直覺的預感,這些人……

哪怕這些人中並沒有僧侶,他們也極有可能是笮融的部下!

他那封送去安撫住笮融,以圖抵達後成功發難的書信,可能到現在還在送往高郵的路上,但笮融已經做好了與他敵對的打算,更是毅然決然地先下手為強!

於是將這出背叛的刺殺放在了此地。

對方的有備而來,讓陶謙部下本應當占據的武力優勢在此刻蕩然無存。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陸續砍翻了他麵前拱衛的扈從,一步步地朝著他緊逼而來。

在這等生死危機麵前,就算可能也有風險,陶謙還是決定跳船,起碼也要給自己搏出一條生路來。

但還沒等他借著下屬的掩蔽退到窗口,從此地翻窗跳出,一支橫空飛來的短箭就已經紮入了他的胸膛。

既是行舟於湖上,陶謙又哪裡有可能給自己穿戴著什麼甲胄護體。

這支箭徑直沒了進去,更是在須臾之間將一股令人麻痹的狀態傳遞到了他的口舌之間。

這還是一支毒箭!

陶謙的目光中,下屬的船隻好像已經距離他隻有一步之遙了,但他已來不及看到這份救援的結果了。

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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