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283(二更) 笮融授首(2 / 2)

之前的小規模作戰勝利,已經讓笮融清楚地看到了徐州文武分家的弊病。

他手握的三縣存糧除卻用在製造大佛和佛寺上的花費之外,剩下的也足夠供給他的部從吃喝。

這樣一來,他的取勝也隻是時間門問題而已。

讓笮融更覺慶幸得是,正是因為這種勝利的傾向,祖郎已經對他能反過來幫助對方擊敗孫策這件事深信不疑,在配合他出戰這件事上表現出了十足的動力。

這就是他手中一把格外好用的刀!

但笮融的好運到此為止了。

陳登和劉備進入徐州地界的時候,因為有了主事者的存在加上劉備的勸說,陶商終於站了出來,向著各方鄭重其事地宣布,無論陶謙到底是為何人所害,這個人都不會是陳珪或者陳登。

由陳登請回來的劉備在沛國境內勤履農事,明斷訟獄,而今在朝廷的委任之下接掌陶謙留下的徐州牧位置,比起隻有一麵之詞的笮融更適合成為徐州之主。

州牧的位置並非父死子繼,這個能者居之也不是以攻伐之道來證明其能,而是要能給徐州民眾帶來安穩發展。

這是對笮融拉攏到的後一批人最直接的針對性勸說!

雖說他告訴這些人,陶商到了此時才站出來,或許是受到了什麼人的脅迫,而不是真在說一個事實,這些人也難免對他持以將信將疑的態度。

笮融可以確定,他還想要這些人為他拚死效命,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短期內他還能繼續動用的,隻有他的佛教信徒。

可在極短的時間門裡,在他的背後又傳來了另一個壞消息——

高郵易主!

這個消息比起陶商站出來說話,對笮融來說更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帶過兵的都知道,總得讓士卒吃飽了飯,才有可能讓他們為你效死命。

尤其是笮融手底下的這一群,上行下效這四個字在他們的身上得到了最為充分的體現。

缺糧這個消息一傳入營中,那些早已跟著笮融形成奢靡生活習慣的,哪裡還能坐得住。

在隨後得知支持張懿奪城的乃是揚州的周瑜,且對方已統兵擊退了笮融回師的隊伍後,就連祖郎都跟著坐不住了。

短短兩天的時間門啊……

笮融麵容陰沉地聽著營地之中的各種風言風語,在心中將陳登劉備陶商和張懿周瑜等人罵了無數次。

他們為什麼要做出如此之快的應變,竟讓他手下任何一種來路的隨從,現在都有了一種被人打擊戰意的理由。

彆管他們現在這南北州牧是不是也不痛快,被逼入了夾縫之中的笮融比誰都要難受。

他很快又收到了另一個消息,張懿宣稱,將會把笮融在徐州的騙局給一個個揭穿。

第一個,就是那千燈升空的景象。

笮融眼皮一跳。

這個場麵對他來說是一個飽含意義的轉折點,但事實上他並不知道這樣的場麵是如何製造出來的。

就算他格外希望這其實是他當真得到了佛祖庇佑,他也還是更傾向於此事乃是人為。

然而他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幕後黑手是何人。

因此事間門接給了他殺害陶謙的機會,他還一度本能地希望那幕後之人也是在支持他的。

現在……現在卻成了一把鋒利的尖刀捅向了他。

張懿讓人將這個揭穿真相的地方,設置在了高郵和淮陰之間門的白馬湖北岸。

這是個對於淮陰來說並不算太遠的地方。

近到一定程度的展示地點,讓笮融就算以軍營條令來限製這些士卒的行動,也並不能夠被他們所買賬,或許還會被他們覺得,這正是笮融心虛的表現。

就連他自己也被好奇心所驅策,在安排好了守營的士卒後拖著沉重的腳步趕赴了白馬湖。

張懿當然不可能本人親自出現在那裡,讓笮融有機可趁,畢竟陶謙已經給大家提供了反麵教材。

但他的下屬在他的安排下,一人帶著一盞紙燈出現在了那裡。

要快速趕工出這樣的一批竹篾糊紙的燈還真不太容易,好在這種不容易換來了足夠的回報。

當這數百盞燈被擱置在白馬湖邊,隨著燈中積蓄的熱氣一步步上浮的時候,笮融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了。

這些逐漸升空的燈雖然還和當日出現在佛寺之後的天燈有些差異,卻也是實打實地飛入了空中。

確實是在空中!

笮融仰頭望著這些升空的燈盞,根本無法欣賞這樣一副奇幻而瑰麗的場麵。

天上的數百盞燈和湖水之中倒映的另外數百盞,像是夜色中的奇跡,卻也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有一瞬間門在想,當日那浴佛節之會上的景象是不是也是張懿他們說出來的,可他不能將這件事說出來。

在他早已經品嘗到了身為佛祖代言人的好處之後,這樣的話隻會被人以為是在被人揭穿了手段而狡辯。

既然他早就已經做出了默認,甚至讓人因此而越發狂熱地相信佛祖顯靈確實存在,那麼今日張懿的舉動也就確實是在將他的真麵目給揭穿。

笮融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聽力有這樣好過。

他聽到周圍有人在說,這個看起來最像是奇跡的東西都是假的,那先前被笮融所宣揚的佛教種種,豈不更是個騙局。

他還聽到有人在說,想來也對,若他真能得到佛祖庇佑,那他就不會落到這樣進退維穀的局麵中,反正不管最後是何種情況,那個徐州牧的位置都不會是他的。

還有人在說……

這些紛雜的聲音讓他麵前的燈火百千,好像都變成了一把往他身上燒過來的火,燒得他再也無法在此地停留片刻,當即掉頭飛奔,翻身上馬而去。

笮融不跑還不打緊,畢竟那些跟隨他信佛的人在他身上投注的沉沒成本已經太高了,高到他們還暫時不敢相信之前遭逢的都是騙局,或許還會對他依然抱有幾分相信。

但他這一跑,卻是將他毫無底氣的事實,在眾人麵前暴露了個徹徹底底。

要不是笮融的馬匹上佳,光是眼前這些被迫清醒過來的人,都想將他按在此地對他們給出一個交代。

可他就算是跑回了淮陰軍營,也沒能將身在此地的士卒帶去彆處。

在他還沒回到營地,還間門隔著那頭兩裡地的位置,他看到了另外的一把火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和那白馬湖邊的千燈明滅不同,那是一片燒起在營地之內,又在風勢的助長之下快速燒成一片的火!

在火光之中赫然有敵方在襲營!

笮融無暇多想,此刻正在襲營的到底是淮河對麵的徐州士族勢力,還是剛在白馬湖給了他以迎頭痛擊的張懿勢力,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儘快逃出一條生路來!

想到徐州和荊州之間門的關係向來不佳,揚州和荊州之間門更是有著大仇,笮融立刻給自己選定了投奔的方向——

他要去荊州。

看到白馬湖一幕的人畢竟還是少數,若是劉表願意支持他的話,他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然而還沒等笮融跑出多遠,他就忽然感覺到側頸一痛。

他伸手朝著頸側摸出的時候,便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之聲。

那種曾經聽人細致描述過的麻痹,泛起在了他的口舌之間門,讓他雖還未在夜色中見到來人,也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這是從祖郎的手中發出來的箭!

也是祖郎用來殺害陶謙的一箭!

可現在這支箭被他射向了笮融,成了終結笮融性命的利器。

笮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當祖郎與其部從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了,隻在最後的意識中聽到對方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拿你當投名狀的。”

他隻是很不喜歡被人拿來利用而已。

所以他不會將笮融的頭顱交到周瑜的手中,來換取什麼對山越的寬恕。

那不是他的作風。

祖郎抬頭朝著天上看去,今夜無月,正是八月之初。

說起來,也是豐收之時了。

當身在長安的喬琰在清晨推開窗扇的時候,撲麵而來的,便是風中屬於成熟黍麥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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