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285(第九卷) 天時有變(1 / 2)

那既是一條地理的分界線, 又是一條由她們造成的勢力分割線。

當眼見這一幕流水滔滔景象的時候,一種無形中升騰起來的自豪感充斥著她們的心扉。

在喬蕤戰死,她們也險些要被作為禮物送出去的時候, 她們北上並州所求的隻是一處庇護之地而已。

在當時, 她們絕不會想到自己還有可能會有這樣的一天,便是憑借著在暗處利用信息差作戰, 促成一州之地的局勢易變。

而如今,在成功達成這樣的一幕後,她們已經有了一層更為清晰的認知——

她們完全可以憑借著本事成為自己的庇護!

君侯也樂於給她們提供這樣的平台來發揮。

一想到, 由麋竺調撥麋氏子弟進駐的鹽瀆,和目前由張楊屯兵的海陵,都會在不遠的將來發揮出其獨有的作用,她們在相互對望之間, 就越發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成就感。

這是她們牛刀小試的第一站, 但不會是最後一站。

下一次……

“下一次會做得更穩重的。”喬嵐說道。

“但現在可以先高興一小會兒。”喬亭衝著姐姐笑道。

就當她們是因為在徐州的勢力爭端之中幸存下來,也成功完成了這趟對外宣稱的“從益州到關中, 又從關中到徐州”的跑商而喜悅好了。

等她們回返長安後,兩人都已是一派沉穩端正的樣子。

商隊停留在長安的郭區, 她們一人則入城去完成和喬琰的秘密會見。

長安城好像隨時都在進行氣象的更新, 當她們踏入城中的時候就發覺, 也不過是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這裡又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糧食就是底氣啊。”喬嵐感慨道。

兩人往徐州一行後都在下意識地收集身邊出現的種種信息,在進入長安城後這種習慣也並沒有發生改變。

從過路行人的交談之中, 她們聽到了此地在她們回返前所發生的情況。

按照如今征稅的時間, 在今年的秋收之後便從各家各戶征收了稅賦。

雖說堅持使用五銖錢的幣製,長安的糧價也始終相對穩定,長安朝廷還是決定以糧食來作為繳稅的硬通貨。

這正是為了方便往後軍糧的調度。

於是在長安城外便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從關中十裡八鄉彙聚上來的稅收都被送抵了長安城的糧庫之中。

有多少數額呢?

以一戶五口之家為例, 在今年這個畝產五石的情況下,以三十稅一的稅率,每戶需要上交的糧食約莫在十七石,口稅的數額若折算成糧食,和田租的數額大致相當,便以一戶上交糧食三十石來算罷了,在整個關中地界的十餘萬戶人口,繳納上來的糧食便有合計四百五十萬石。

這是一筆四倍於年初入庫存糧的驚人進項!

原本人們還覺得,那百萬石糧食很可能會成為他們預防意外而兜底的存在,想不到非但沒什麼兜底之說,甚至在秋日湧入了一筆更為可觀的米糧。

還不隻是如此。

江南的秋收要比關中更早一些。

揚州的九江、丹陽和吳郡三郡,早在張楊抵達徐州海陵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秋收和征稅。

即便收稅的過程難免遭受著一點阻力,周瑜仍舊將應允喬琰的那一筆糧食讓人送往了長安,差不多和喬嵐喬亭就是前後腳到的。

同時抵達的還有劉表上交的荊州稅賦。

也不怪劉表會有這種表現。

先是喬琰派出駐軍海陵的隊伍從漢水上遊而來,途徑荊州地界,給了他一個驚嚇,而後是揚州那邊押送著糧食浩浩蕩蕩地過境,讓跟揚州那邊有仇的劉表差點以為,孫策是要借著向長安朝廷“朝貢”,順帶著告他一狀。

這兩件事在此前都沒有從他在長安任職的長子劉琦那裡聽到任何的動靜。

於是劉表倉促地讓人統計了荊州地界的稅收,將除卻荊州州府運轉的必要支出之外的那部分,都朝著朝廷送了出去。

這樣一來,長安府庫之中的存糧幾乎達到了八百萬石。

喬嵐的那句評價並沒有出錯。

糧食就是底氣!

而這八百萬石的糧食,就是長安民眾的底氣所在!

不過,當她們在長安街頭短暫駐足的時候,又聽到了另外的一個消息,還不能算是個好消息。

早在她們剛出發往徐州不久,太史令的職位就預備著發生變更。

以上一任太史令馬倫的意思,這個位置完全可以交到任鴻的手中。

打從去年十月她來到長安督造靈台和明堂辟雍,協助天子登基的儀式,再到進入建安元年她在靈台代行馬倫的職務,期間都沒有出過任何的差錯,所以身份、性彆和年齡都不是她該當被限製的理由。

沒有任何的一條明文規定,像是她這樣曾經在漢廷中擔任貂蟬女官的不可以成為太史令,就像也沒有人規定,隻有出自世家貴胄的子弟才能在朝中擔任官職。

但依然有不少人覺得,任鴻的資曆太淺了。

太史令的官職俸祿不高,意義卻很重要,還不到將此事交到她手中的時候。

喬琰說她不會給任鴻以直接的幫助,隻是會給她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這話並沒有說錯。

她沒有憑借著自己隻手遮天的權勢將這些非議完全壓下去。

故而在喬嵐和喬亭回返長安的時候,在長安城中頻頻議論的,除了糧倉之外也正是這件事。

討論將要對任鴻有一場考驗。

算起來兩姐妹和任鴻並無深交,但或許是出於彼此聲援的本能,在跟喬琰彙報此番徐州之行後,她們還是問起了這件事。

“其實不必對此有太多的擔心,與時俱進的並不隻是那些出現在生活中的物品,還有一些很難讓人意識到其存在意義的東西,也在發生著更新。”喬琰回道,“比如說,交食周期。”

“十三年前,元卓先生用他未曾完成的乾象曆做出過一次日食的預報,很可惜,這次預報失敗了,但這並不代表著乾象曆的算法甚至還不如四分曆,恰恰相反,這是一門新算法的必由之路。在馬夫人和元卓先生於樂平鑽研的數年間,乾象曆已經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將日月交食的時間差進行了更細化的計算。”

喬琰欣慰地回道:“等著看吧,這其中的有一段數據是由我們的太史令協助算出來的,她也要比你們所想象的更加大膽。”

由劉元卓所主持的乾象曆計算裡,近月點的數據和現代隻有0.00021日的差距,日月食回歸年和白黃道交角也同樣有更為細致的定義。

這意味著,日食的時間可以被更加精準地測算出來。

任鴻在抵達了長安後也未曾放棄的,正是基於劉元卓的這套理論,計算的下一次日食時間。

她也絕不會錯過這個證明自己實力的機會。

喬嵐和喬亭都不會聽錯,喬琰所說的這個“我們的太史令”,指代的當然是任鴻。

在建安元年的九月,懷揣著喬琰的這份信任,也頂著這個寓意著鴻飛於天的名字,任鴻站在了眾人的麵前。

她踱步而前,朗聲開口道:“我想同眾位打一個賭,若我能勝,便請各位用足夠公正的眼光重新做出一次評判,我到底能否當得起這個太史令的職位。”

在任鴻說出這話的時候,絕沒有人會將注意力放在她那張過分美貌的麵容上,隻有她眉眼之間的決絕和這句擲地有聲的話語。

這種神容堅定的姿態恍惚讓人覺得和喬琰有些相似。

而此刻,這位大司馬則在用沉靜的目光看著對方的表現,眸光中不乏讚許之意。

人群中有人說道:“你總得先說說你要賭的是什麼,我們再說是否可行吧?”

任鴻坦然回道:“就賭,明年的元月初一,中原之地能否看到日食。若不能,我即刻引咎辭職,查論五刑,若能,便是如我所說,再定一次太史令職位的歸屬!”

明年元月初一有日食?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

就算真有的話,測算日月交食的人往往也會將位於這種日期上的避開些,以免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任鴻卻好像絲毫不避諱於此事,而是固執地在此時將這個對她而言有理有據的測算結果,堂堂正正地彙報在了眾人的麵前。

用一種何其大膽的方式在告知於眾人,她的膽子撐得起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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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一年的正月初一,日有食之,在中原的中部兗州豫州一帶可觀測到。①

對相當一部分人來說,這好像意味著建安一年並不那麼太平。

但或許是因為在去歲的十月裡,代行太史令之權的任鴻已經對此做出了預告,外加上喬琰一直堅持,大赦天下非但不能起到顯示帝王寬容的作用,反而會讓一些囚徒有恃無恐,故而長安這邊除了繼續執行春耕之前的種種培訓,並在月報期刊上解釋日食為正常現象,便再未做出其他舉動。

反正去歲的豐收讓三州地界上的家家戶戶都有餘糧,比起大赦,可能還是對口稅的進一步降低讓他們更有安心之感。

倒是鄴城朝廷在正月十四宣布了大赦的詔令。

所執行的範圍包括了幽州、冀州、青州、兗州、豫州沛國和徐州的淮河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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