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288(一更) 旱災將至(2 / 2)

也難怪,等到喬琰收到消息的時候,淳於嘉都已經氣到吐血了。

從見到了這兩人吵架全過程的人口中聽到了這番交談,喬琰很難不覺得,禰衡這廝看起來都順眼了不少。

要說會罵,還是要看這些噴子啊。

他甚至到了現在還沒消停,緩過勁來的淳於嘉一副要跟禰衡算賬的樣子,他便頗為無奈地歎道:“人不通古今,襟裾馬牛;士不曉廉恥,衣冠狗彘。哎,可悲可歎呐。”①

淳於嘉終於在此時看到喬琰出現在了這裡,轉頭喝道:“大司馬,你竟讓人如此辱我!”

忽然被調轉了火力,喬琰也挺無辜的,“您這就錯怪我了吧,我向來不說假話的。我要駁斥你的話在朝堂上都已說了個明白了。何必誇大其詞呢?”

“豎刁為閹宦奸臣,您卻在昔日為黨錮之禍中士人一黨,同樣遭到了牢獄之禍,將您比作誰也不能比作豎刁。此人扶持公子無虧即位,令齊國內亂,您卻跟陛下之子無有私交。這也是一處不符之處。”

董卓都得說,她在寫檄文的時候所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紮心事實。

“倘若禰仲平此舉出自我的授意,我橫豎都要將他的詞給改上一改。您說是不是?”

禰衡這些話不符合她的審美啊。

淳於嘉麵色越發漲紅。

彆看喬琰說的話是在將他和豎刁之流撇開關係,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一件事做出駁斥,那就是禰衡對淳於嘉最本質的指責——

他本事沒多少,非要越界到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之中多話。

一想到自己再次見到這位公務繁忙的大司馬,居然是因為被禰衡給當街罵吐了血,淳於嘉更是有種氣血上湧,要再吐一口血的衝動。

哪怕周遭圍觀的人群都在此時被金吾衛給疏散走了,留在此地聽到喬琰這句話的人並不太多,淳於嘉還是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喬琰跟禰衡隔著救治淳於嘉的醫護人員對視了一眼。

在這一刻,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把最後一根稻草甩鍋到了對方的身上。

這可不能怪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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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淳於嘉這個先例在,為了防止自己遭到這種難以回應的語言打擊,長安城中就算對喬琰這個抉擇有些反對建議的,也都沒敢在這種風口浪尖上提出來。

在朝堂勢力已經在關中徹底穩固之後,喬琰一點也不奇怪會有反對的聲音陸續出現。

與其說他們想要反對的是她先保民生後平天下的決定,還不如說,他們要反對的其實是她這個大司馬的官位在長安城中任何一名官員的上頭。

現在倒是好了。

彆管他們是不是在心裡還是這麼想的,起碼在明麵上沒人來影響她的計劃了。

對喬琰來說這就已經夠了,畢竟她也沒這個必要管住所有人的唇舌。

長安的水渠興修和儲水調配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從渭水源頭鳥鼠同穴山到潼關的這一段上,所有可能影響到此地水流在枯水期中斷的因素都被進行了一番排查。

時間便已在不知覺間從元月進了二月,又很快到了二月的尾聲。

春耕之前,這些極其費時也消耗人力的行動都已經徹底完成,並將長安糧倉之中的一部分存糧當做了對於這些勞工的工錢支出。

在早前的大多數情況下,喬琰其實還是習慣於將五銖錢作為三州的通用貨幣,隻是因為眼下局麵特殊,稍微做出了一些改變。

這正是為了防止在這個階段民眾手中的錢財積壓著,一旦旱災到來,長安城的米價就會出現飆升,在極短的時間內打破她想要維護的秩序。

做出這些籌備工作的也並不隻是關中,還有並州和涼州。

伏壽年紀雖小,卻已在關中跟畢嵐實踐水利工程長達兩年,又在之前有過水文考察經驗,在喬琰的力薦之下,她便被調回了並州直接擔負起此地的水道督查職責。

而涼州這邊的事務,則交給了賈穆。

在這種明確的分工之下,任何一地出現了異常的情況都可以儘快報告回到中央。

喬琰這邊沒停歇地度過了這個春季之前的籌備期,其他地方也沒有歇著。

隻不過和她這個積極籌備旱災的情況不同,揚州這邊是在備戰。

就像淳於嘉所知道的那樣,孫策預備在開春正式討伐黃祖!

先前平定會稽郡的軍隊,已經全部正式推進到了豫章郡的地界上。

孫策對這一戰的信心可謂昭然。

從他這一方的士氣到軍隊實力都遠勝過黃祖,哪裡有什麼失敗的道理。

這一戰後,他必定要斬黃祖於馬下,一報父親當年被他算計入埋伏的大仇!

他整裝步出了主帳,卻見與他同在豫章的周瑜望著天色,臉上露出了幾分凝重。

“公瑾在擔憂何事?此番出戰我必不會行孤軍深入之舉,近日晴日尤多,更不至為天色所擾,豫章乃是揚州地界,也無有地形為人所趁之情形,此戰之中的勝負實已分明!”

孫策的這番自信也不是自傲,而是對眼下局勢的一番分析之後得出的結論。

當年董卓將黃祖給安排到了豫章來當太守,作為喬琰為孫策請封會稽太守的製衡。

黃祖離開了荊州地界,宗族勢力對他所能提供的支援必定隨即大打折扣。

若是他能果斷一點早早退回去江夏境內,而不是繼續在豫章郡中和孫策對峙,說不定還能多活一些時日——誰讓孫策現在還頂著長安朝廷所敕封的揚州牧的身份,起碼在短時間內絕不會做出隨意打破規則進犯荊州的舉動。

可豫章……

身為揚州牧,孫策對此地是有督轄領導的權利的。

而孫策也早已在揚州境內羽翼豐滿,又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將前來揚州當做自己迫不得已選擇的少年人!

此番誰也救不了黃祖!

周瑜朝著孫策看去,便看見對方臉上堅決的破敵之意,讓人不由為他這等意氣風發的氣概而感染。

他回道:“我擔心的不是黃祖。”

黃祖不可能會是他們的心腹之患。

若非揚州境內的山越和世家勢力都在背後給孫策扯後腿,這種宗族林立的情況也確實是南方的特色,黃祖早在去年就不可能還留著性命在了,又哪裡會等到今年。

好在而今,揚州在新耕作之法的助力下產糧增加了不少,即便對著長安朝廷進獻了不少數額,留下的也足夠作為孫策招募兵卒所用。

他在此地所得到的支持日益增多,一旦拿下豫章郡,他便能成為真正的揚州之主。

隻是眼下有一個問題,讓周瑜不由陷入了憂心。

“伯符,南北氣候不同,你我都知曉,北方的春季是少有降水的,倘若秋冬少雨,春日的風天影響之下再少雨水,也確實是時有發生之事,可我們身在揚州啊。”

江南一到天氣回暖之時,總是不乏雨水的,但眼下已是三月春耕之時,雨水卻尤其稀少,近日更是連續的晴天,放在作戰上確實是好環境,放在民生上卻絕不是!

尤其是,揚州這邊的作物是以稻米為主的,對水的需求遠比北方的黍麥更多,這種旱情眼下還可以依靠著南方的水網縱橫來緩解,可若是旱情繼續下去,又該當如何呢?

要知道,伏旱在江南地界遠比春旱出現的可能性更高!

周瑜喃喃出聲:“或許,長安那邊的預測和種種籌備都是對的。”

那場此前還被他們當做了閒談話題的長安爭執,在此時已經顯示出了其中一方舉措的必要性。

旱災將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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